林阳苏颜小说（林阳苏颜） 第三百七十四章 林家会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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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战北方

第二节：白巫妖之乱（7）

“克苏恩……这个世界，是神的创造，我们亦是如此。当神察觉他的创造有瑕疵，他将不厌其烦将其修正，我们亦是如此。神既不邪恶，也不仁慈，但神永远正确，永不犯错。”迷雾中，一个像是忍受宿醉的中年人的声音说道。

“可你又说神的创作会有瑕疵呢？”一个带有海民口音的疯癫癫的声音在他话中挑刺。

“瑕疵不是错误，就像曲线比直线更加优美，但只有直线是正确的。不论绕过多少曲线，但终究回到生死两端。我的大限，就在眼前。”第一个声音说。

“是啊，是啊，因为黑龙又出现了。你这些天总在叨叨这个，可黑龙出现了，你把它养在营地里，也没有怎样。光是它，就把大部分给养都吃了，连死人的尸体都吃光了，说实话，吃了死人的牲畜，就会吃活人，那是早晚的事儿。”疯癫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

“他受伤了，等它翅膀被我治好了，也许就要带我走了。”第一个声音说。

“他带你去哪？”

“天上，莉莉安的家，我主人的房子。”

“你带我去吗？”

“或许吧，我看看能不能给你加个位置。不过我希望你留下，我希望你把木化石之战传唱下去。”——走出迷雾的是换上一袭白袍的木铎——是那个隐居在蘑菇城万千市民中的酒坊主人——那个如今自称是白圣僧归来的荒野先知。而跟在他身后破衣烂衫的叫花子，是那个海上茧人船上的疯子——那个荒原上流浪的吟游诗人。两个神叨叨的人在荒原上寻找食物，疯子背着大筐，木多则用一根长杆在地上试探着，拨动着，搜索着。

疯子对他的回答甚为不满：“木铎……你还是当酒坊主比较好玩。就像我，还是茧人船上比较好玩。你说你是白大师，可你又不给姁姁看病，我觉得你是冒牌货。”

“可我治好了胡燃……也快治好那头黑龙了。”

“可你治不好姁姁，也治不好曼娜。”

“是啊，疯子，是啊。”

“而且你也找不到食物，再这样一天下去，大家都会饿死在这荒原上了。”

“是啊，疯子，是啊。”

“我们可以吃掉旅人蜗牛……”

“旅人蜗牛已经被我们吃掉了，疯子，你忘了。”

“旅人蜗牛就像我们的脚一样，已经吃掉了吗？我们吃掉了自己的脚，你看我的手没有了，这样我比别人可吃的东西又少了，我会第一个饿死的。”

“不，你不会的，没有人会吃自己的手或者脚。”

“人不吃自己的手足吗？可我昨天听到营寨里的女人商量着换孩子煮了吃掉，手足不行，孩子却行吗？”

木铎忽然停下，双手颤抖起来，他烦闷地问：“是谁？你听谁说的？我让图列阿图斯去赶走她们，我的队伍里不能留这样的人。”

“脚没了，可以坐旅人蜗牛，手没了，可以养一只卷尾跳蛙，孩子没了，能怎么办？”疯子念念叨叨的说着，忽然大叫一声：“坏了，我的跳蛙呢？”

说罢，他一转身，发出嘶嘶的呼叫声，并哭喊着向回跑去。木铎无奈地仰天长叹，颓然扔了长木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忽然他看见前面大地的泥土发出连绵的赤红色，深色的蜘蛛网一样的纹理在地表延伸扩散，他赶忙跑过去，用长杆深深戳了下去，然后拔出长杆，看着长杆上滴落的仿佛带血的什么汁液，木铎笑道：“感谢天神，感谢妈妈，我们得救了。”

撞开迷雾，十数只巨大的旅人蜗牛队伍在头戴长长棘冠、手持长杆的采菇人驭手的驱使下，无声在荒原上蠕动。从领头的驭手开始，每隔五秒就拉长音调，朝天空发出一声尖利的吆喝——也更像一种前途漫漫的叹息——第一驾蜗牛的驭手喊过之后五秒，是第二驾，然后第三驾、第四驾……直到最后一驾，如此循环，这样保证整个队伍在无声的旅途中保持清醒，防止走失和掉队。

小山在这样的叹息声中恍惚清醒过来，耳边还有一个苍老的、琐碎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叮嘱——那是特米特老人的声音：“神啊……大地荒芜啦……我们都在挨饿……神啊……我们做了什么，让您如此憎恶，您就要抛弃我们的了吗？神啊，可怜可怜我们吧……人类如果消亡……又还会有谁，赞美您的荣耀呢？……难道……我们是克苏恩的憎恶吗？”

小山被这样哀恸的祈祷念叨得哀伤不已，瞪着眼睛往天上看着，思忖着莉莉安是否会真的听到这个善良的老人的倾诉。如果她真的听到，真的能赐予大地重生吗？会的……小山回想起那女孩儿的眼神——那乌黑的眼神儿和姁姁的眼神儿是一样的……那是并无恶意的、善良的的眼神么。她救了自己，她对自己说：你好！我叫莉莉安……她能治好自己必死的重伤，也一定能治好姁姁的身体和疯子的断手，她能引导自己活着走出角斗场，也一定能引导大家走出大饥荒的荒原。

小山想明白了，于是想回答特米特老人的狐疑的痛苦，却发现自己的嘴还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嗯……我没猜错，我们的神还没抛弃你，所以特地派我前来。”一个熟悉得像每天的噩梦一样的声音想起，让小山浑身麻木僵硬的肌肉更加绷紧了，但他还是动弹不得，只看见随着他的激动，一注鲜血向天空飙起。醮檀赶忙手忙脚乱地忙活起来，嘴上不满地喊道：“别激动别激动……否则，这佬儿的血会不够用的。”

小山努力歪了一下头，却看见无比恐怖的一幕，醮檀用盲羊肠衣截成的长管一边儿插在自己脖颈上，另一边儿却插在特米特老人的脖颈上，而可怜的老人被倒挂在旅人蜗牛后背固定好的的一根高杆上——老人血正源源不断地注入他的身体。

“不……不……”小山努力吐出几个词儿，不知道是他因为刺蝽毒蔓的毒仍旧僵直的缘故，还是注入了特米特老人鲜血的缘故，他也变得结巴了。

“别动……血再崩出来，这佬儿或死的很快……怎么？新的不就是成长于腐朽的滋养嘛？这是克苏恩天经地义的天道……如果不是我赶到了，先不说会被木师龙杀了你，光是那几个牧民女孩给你灌蜗牛汁液的话……你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醮檀用不知什么药膏堵住了喷血的伤口，在身上胡乱擦掉黏糊的药膏和血污，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念叨着：“刺蝽毒蔓……哎……这是我家乡的毒药，那毒蔓一旦刺伤盲羊或人类，就会让它一直僵直不动，但它却还能活着，清醒地活很久，活生生看着毒蔓在自己身上扎根、吮吸自己身上营养……直到它变成一副白骨，和刺蝽毒蔓融为一体，哎，我也是很久没有回到我的家乡了。”

小山犹自努力发出恶狠狠的嘶叫，醮檀看着肠管中血流仍在加速，厌倦地叹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在小山鼻子前一晃，小山立刻平静下来，甚至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醮檀也顺手将瓶子在特米特老人鼻子上晃了一晃，老人缓慢的祈祷和吟唱也停了下来，像是得到了莉莉安的回应——让他坚定地走向英灵圣堂——他会给她一切的回答。

醮檀长吁一口气，感觉世界终于清静了，空气的迷雾中一切都在安息，只听到旅人蜗牛驭手哀叹般的报数声音，这乏味的安宁却是醮檀无法忍受的，他焦躁地对着虚无喊了几声，觉得无趣。便向前面蜗牛上大喊：“小子！阿班兄弟！……来一段……”

派斯兄弟极为听话，立刻敲起小鼓，吹起短笛，轻声吟唱起来：

“天神啊……如果我有，我将把一百个姐妹的血肉献给你……

如果我有，我将把一百个男孩的筋骨献给你……

如果我有，我将把一百个智者的灵魂献给你……

只要你存留一线希望，

只要你存留我族的骨血。”

这时荒原的另一边儿，同样的送葬之歌也在奏响……

派斯老爹、盲眼老妪和路卜拉举着招魂幡儿，带着数十名女人，每两人拖着一个饿死的灾民尸体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她们合唱着送葬之歌，准备将他们还给大地。

他们经过的荒原不远处，木铎指挥着特列阿图斯的手下和蓬头垢面的灾民们在大地上挖掘开长长的一条深沟，横竖交错的深沟逐渐勾勒出底下一块巨大的太岁菌。每当石镐和木铲戳到太岁菌的身上时，被戳伤的太岁菌，就会冒出一股浓稠的血浆。这让饥民们既感到惶恐，又感到邪恶的食欲。

“这是大地母亲的肉……她将她的血肉给与我们，让我们能够走出这片荒原，延续她的荣耀！看到吗！神，是仁慈的，大地，是慷慨的！”木铎朗声向劳动的人们呼喊，然后转头对身边对他极为恭顺和崇拜的图列阿图斯大人说：“这地里的肉要立刻熏制脱水，否则会很快腐烂掉，去赶快多挖掘一些地穴和灶坑。”

“是，但是大师……再增加地灶，可能就会招来天人虫了。”特列阿图斯为难地说。

“不要紧，天人女在我们队伍里，她会帮我们的，她是它们未来的虫后，已经快带第三期了。”木铎看向营地方向，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立刻吩咐道：“让你的无常信使对人员盘查一下……我听说已经有吃人肉的人了，把他们找出来……”

图列阿图斯对此并不意外，但还是应承着走了。

忽然，长沟中传来一阵喧闹和一个女人尖利的嚎叫声。几名灾民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喊叫着：“大师……我们挖出奇怪的东西了！请您来看看吧……那个女孩而要闹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