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后续 9门集·夜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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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境内划给人族的保留地，大都是一些气候和环境非常恶劣的土地，铜水川应该算是条件最优渥的，这里隔三差五就要下上一场大雨，一天半天的总要来上一阵小雨，对于喜欢干燥又占据大量土地的魔族人来讲并不是理想的居住环境，同时距离边境太近，又没什么特产之物，所以没有魔族人在这里定居，不然哪里轮得到在他们眼中犹如牲畜的人族。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雨停之后，除了地面变得泥泞不堪，那条肆虐于此的泥流黄龙也立刻消失不见，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未留下，四处搜捕人族的啼骑也并未因这场雨而停下行动，反倒显得更加热火朝天，因为魔将们所策划的那出好戏已经在上演了。

经过大雨的漫灌，铜水川的原野已经化作了一片巨大的沼泽地，随处都是吞噬生命的陷阱，而在其上一大群乌泱泱的人正拥挤在一起漫步，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地面上，有些人艰难的迈动脚步直至虚弱的倒在地上，便被紧随在队伍后方的魔兽坐骑一口叼走，匆匆甩开同类跑到僻静的角落里饱餐一顿。

他们踩着同伴陷入沼泽的身体继续前进，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片广袤的原野上，任凭魔族的摆布，像羊群一样被驱赶，又如猎物一样被捕杀。

“人族还真是能生啊，这样一个破地方，竟然就抓到了七千多口人，还不知有多少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沟里，哪怕是被泥浆活埋了，都不敢露头喘口气，就算被捉到也许还不用死呢。”

“这些家伙早就习惯了过这样的日子，要是有一阵没人来折腾他们，估计还过的不习惯呢，以前觉得我家乡的那些泥腿子命贱，哪知道还有更加命贱的人活在这里。”

远处的高地上，还有一堆隔着一堆的修魔者坐在坐骑上，嬉笑着看向眼前的这幅场景，颗尘的手下自然也在这里，乙二听着同袍们对于异族生命轻描淡写的交谈，心中竟然泛起不忍，想要装作不经意的说上一些恻隐之言时，却又听见仟山轻蔑的笑了一声道。

“呵！这些人宁肯一个个等着被杀，都不敢反抗一下，与七国的同族相比他们已经不是真正的人族了，经年累月的驯化让他们变得与圈养的牲畜一样，所以他们该死，也死有余辜。”

于是他还是选择闭上嘴巴，好让自己看起来与其他人一样，欣赏并享受这出好戏。他在一年多以前还可以热血沸腾的做出一些令人钦佩的事情，可他的实际年龄仍然是一个青涩的少年，一名初入魔道的修魔之人，一个稚气未脱叫做乙二的鬼武，在别人的心中，他的分量和印象都还很轻，从那个雨夜过后，他就选择了接受这份轻而易举的日子。他对于今天的生活非常满意，已然不想再有任何改变，也愿意为这样的日子变得与他人一样，哪怕是变得更加迟钝。

仟山是他们当中唯一旁听了魔将与器獗们商议过程的人，对于这出戏的真实目的远要比别人知道的多，于是身边的同袍们便会一个劲的向他提问，解开心中疑惑。

“那个人真的会上钩吗？这样的陷阱也未免有些太明显了吧。”

仟山佯装高深的摇头说道：“笨啊，魔将们的计划哪有这么简单，我们这边大张旗鼓的搞动静，聪明人当然不会来自投罗网，可是还有别的地方呢？例如那些人的藏身之处，他在暗地当中终归是要看见些什么的，仙空山的修仙者以拯救人族危亡为己任，自诩为正义之士，敢在我们魔族的境内杀人，说明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牛犊子，这里阵势太大或许他不敢来，可还有三三两两的啼骑在外搜捕藏匿起来的人族呢，他看到了会怎么样？热血一上头，便不会考虑那么多，就像他在树林里做过的一样，可只要一把剑，他的行踪就再也藏不住了。”

四周的人听了皆都是连连点头称赞：“妙啊！”

仟山的语气随即一转，声音降低了几分，变得有些严肃起来道：“所以说咱们可不是来这里看别人干活的，这里面的套不止下给那个修仙者，还包括自己人，都是花花肠子啊，可惜糊弄不了咱们主公，咱们还有正经的任务要做。”

“啥事？”话说到这里，没明白的人已经很少了，乙二就是其中之一，他甚至想也不想张嘴就问了出来，登时就遭了一通白眼。

也根本没人去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不过他自己很快就醒悟了过来，讪讪一笑，便与众人很有默契的一个挨一个的溜掉，在这漫山遍野都是扎堆的人中，他们这一堆并不算多的人逐渐消失很难引起他人的注意。

魔将与器獗们一道儿在暗处里密切注视着一切，颗尘在离开前就授意过仟山寻找恰当的时机，带领她的人脱离大部队，单独去搜寻那名修仙者的踪迹，一旦发现了那人便立刻传信给颗尘，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铜水川的人族自有其生存的方式，魔族对他们的迫害令他们很少会群居在一处，他们在地面上建有房舍，在地面下又挖有地道，开垦难以发觉的低洼地耕种粮食，以家庭为单位从事生产劳作，星罗棋布一般散落在这片名义上划给他们的土地中，苟且偷生，勉强活着。

柳尘普自从仙空山出来，最先想要看看的就是这里的人，他们在如何生活，踏入铜水川之后，他看到就只有死人，死人，活着的死人。

追赶魔族那十六骑时，他在后面眼见了一路凌乱的残肢断臂，心中是愤怒的，疯狂的，所以才会不顾安危的暴露其存在，尽数斩杀十六名啼骑斥候。

随后他并未着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是要继续游历下去，他还想要亲眼看一下生活在铜水川的人族，活着的那种。

很快他便见到了，同时也失望了，那些人的眼中毫无生气可言，在柳尘普向他们讨要一些干净的饮水和食物时，那些人见他也是人族，便会像赶苍蝇一样将它哄走，或者一言不发的快速走开，以及重重的关上屋门，还不忘加上一句让他去死，眼中的憎恶就如杀父仇人一样毫不遮掩。

柳尘普完全懵了，这些人的做法与他认知中的人族完全不一样，对于同族只有仇视，没有半点关怀爱护，哪怕是对待不远处的邻居，也是满脸的戒备，他们之间完全不去交流，也从不说话，只要有人族存在的地方就充满了压抑和死寂。

然而柳尘普的失望还仅仅只是个开始，直到大量的魔族啼骑从四面八方涌出，将这些人捆住手脚抓走，他才听见了咒骂以外的声音，却是在求饶和告错。

柳尘普看在眼里却没有出手救人，一个也没有，他所见到的那些人面对魔族时表现的非常顺从，机敏点的一听到风吹草动后第一时间钻进地道再也不出来，还有些人则惊恐的逃开再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魔兽叼走，偏偏没有看到哪怕一个人奋起反抗，甚至向那些魔族大声的骂出来，一个都没有。

如果有，他一定不会如此无动于衷，他敢豁上性命去拼，只怕救的人不值得他拼上性命，因为那些人在他的眼里已经死去，但他又心急如焚，不甘心这样一直的旁观下去，他还在找，哪怕是一个也好，在他看来还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