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的冲喜娘子 第214章最终

和当年去陆家一样，江慕是驾着驴车拎着四色节礼的。进得潘家门，四下一瞧，灶房墙上挂着半截熏肉、两条熏鱼，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正房三间，西厢一间，都是茅草房。不过房顶都是新换的草，看着就舒服，尤其是西厢那间屋子，门两旁还种着两颗小松树，颇有荒郊草庐之态。

看完后，江慕松了口气，比当年的陆家强。自报家门后，江慕送上节礼，提出和潘石私下说话的要求，潘父潘母自然应允。

等到和潘石进了西厢，江慕又是一番打量。

一张狭小的单人床，同江家给这些学子安排的单间极为相似。床下一只旧杨木箱子，床头一块多出来的伴，搭在窗台上，便是一张“桌子”了。桌上，两摞尺高的旧书，一沓泛黄的草纸，顶上那一张，破了个角。他也没多言，开门见山地问潘石：“事情你和家人说了吗？”

正因家中贫寒的潘石，闻言局促地捏着袖口，干巴巴地回了一个字：“没。”

这嘴巴还算牢固，如是作想，江慕道：“我小妹想见见你，你愿意去吗？”

潘石错愕了片刻，应了个好。

和爹娘说了一声，潘石跟着江慕去了江家，在书房见到一个和自家大妹妹一般大小的姑娘。小姑娘长得比自家两个妹妹都好看，衣裳穿得也更好。只不过，小姑娘不似自家小妹那般娇憨，也没有大妹那般文静，一双明亮的眼中，全是哀伤。

恁谁被亲娘如此算计，都会这样吧？再想起江荻说的那些话，潘石眼中就有了心疼。但又觉得这心疼不合适，于是别过了视线。

江芙无心去看他的表情，想着江荻说的话，努力扯了个笑，道：“我的事你知道了。我知道，娶了我，就有很多好处，就像我大姐夫那样。但是，我希望你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考虑娶我。如果是那样，我们早晚会和离。与其将来别扭，不如眼下就给个痛快。”

这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就有的想法吗？

惊讶着，潘石抬头去看江芙，看到她脸上的假笑时，说了句：“你，不想笑就别笑。”

闻言，江芙收了笑，落了泪。

江荻告诉她，只要自己强了，别人就伤害不了自己；她来和潘石谈判，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是江家，都是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女子，不需要气弱，更不可以强硬。

是以，她不能哭，还要笑，说话声音也不能大。

江芙这一落泪，潘石那哄妹妹的习惯就出来了，张口就安抚人：“你别哭嘛！我告诉你吧，昨日到的时候，你娘在哭，我觉得，她也不想这样做的。”

“可她还是做了。”

潘石无言以对。

沉默了片刻，潘石才道：“我娘常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没办法的时候，总得割舍一个。如果有一天拿了她拿了我妹妹的聘礼给我换媳妇，要我妹妹不要怨恨。”

江芙代入自己，抱怨了句：“你娘怎么能这样！”

“我也这么说呢！所以我好好读书，等我成秀才了，就不要妹妹的聘礼，也能娶着媳妇。”说到娶媳妇，潘石红了脸，停了片刻，鼓足了勇气，看向江芙，说，“你，要是不嫌弃我家穷的话，等我中了秀才，我就让我爹娘来提亲。我不是胡乱承诺，如你所言，你出身这样好，我想，我爹娘不会不愿意的。”

这话是大实话，很直白，却是和江芙的认知是一样的。因此，江芙就认为潘石也是自己一样性子的人，对他有了一分好感。

潘石那里说完后，又补了句：“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他痛快，江芙就痛快：“你说。”

潘石就道：“我爹有点傻，两个妹妹也差不多，我娘就有点泼辣，可能一般的人会觉得难相处，但那是我娘，我不要媳妇让着她，就想媳妇懂一点，不要和她计较；还有，我家这样的人家，娶媳妇回去不是享福的。针线、饭菜什么的，都得做一些。最后，我刚才说了，我不想像别人那样，拿姐妹的聘礼娶媳妇。我，我努力，但是，我家能出的聘礼，不会很多。”

江芙是没什么浪漫的情怀，但听见这样直白的要求，也是无语了许久，在潘石的紧张中，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说：“你这是一个要求吗？是一堆要求好吗？你说了，那我就也就不客气了。针线上我好得紧，还能靠着这个赚养活自己的钱；家里的饭现在是我在做，厨艺你也放心；但是，我脾气也不好，没我大姐姐好，却比郭大娘好；我不贪你家聘礼，但是我嫁妆一定不少，你们家也不能贪我的嫁妆！”

这样说话的江芙，虽有些气势凌人，但别说，十分生动，潘石不自觉地为自己分辩：“夫子最知我品性，绝不会贪别人的财的。昨日，夫子还让我给你娘送银子呢——”

说到这，潘石收口，江芙的眼眸，再次叫悲伤占据。

壁橱后，江荻和陈氏面面相窥，还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门外，江慕也一样想法，他咳了咳，道：“行了，你们俩孩子就别想那些了。潘石，你若愿意，不必等你中秀才，尽快让你父母提亲吧。”

潘石“啊”了声，没敢应，而是问江芙：“江姑娘也愿意吗？我家，很穷的。”

江慕就道：“比当年的陆家富有。”

壁橱后的江荻：……

针对潘石的询问，江芙没有羞涩，再次声明：“你不认为昨日的事我有错，也不会计较，我就愿意。”

不愿意，也没办法啊。

闻言，潘石想了想，道：“那好，我这就回去和我爹娘说这事。江师兄，如果有流言，麻烦你让大家知道，当日是我和那位少爷同在，江姑娘是清白的。同那人相比，那人人品实在不堪，我才求娶江姑娘的。”

你不是闺名受损，是我高攀了你，潘石以实际行动，解决了江芙的担忧。

这话一出，别说江慕了，就是江荻，都对潘石有了认同感。这个少年便是将来仕途不算佳，但的确是个有担当、脑子又灵活之人。这样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太差。

江监生听了这样的事，捋着胡须，得意地和陆通说：“我就说，我看人的眼光是不错的。你是我相中的，潘石，也是我相中的。”

退而求其次的相中。

尽管潘母对这桩婚事存在各种担忧，但在潘石的努力下，最终，潘、江两家很快定下了亲事，日子直接到了腊月二十九。陆父、董氏“一家四口”，火急火燎地回来了。听得这一对带回来的糟糕消息，好脾气的江荻险些崩溃：“还让不让人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