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家的冲喜娘子 第164章余韵

头也不回地说完这句，江监生走向元慧方丈，相邀：“方丈，还请正院说话。”

“阿弥陀佛。”

这会儿的一声佛，是那样的讽刺。

然则，元慧方丈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在悄悄求佛祖保佑，保佑江家别和他算账--偷听这么多密事，那个姓顾的，不会要了自己这条老命吧？

忐忑不安的元慧方丈，跟着江监生去了外院。

路过正院时，听到江慕凄厉的叫声，元慧方丈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直接撞上前头的江监生。不等他赔礼，江监生先道：“对不住，我不该停下的。”

元慧方丈：……

失语片刻，元慧方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了句：“是老衲的错。”

江监生想早一点去看儿子，便不再多言，疾步至书房，江监生开门见山地说：“天寒地冻的，江某愿捐百两香油钱与贵寺。只一条，还请方丈为江家保密。”

元慧方丈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江监生见他不应，便说：“这事贵寺、方丈同样都有错，江某出百两纹银已是极限。”

你都知道我也有错还给钱？脑子是啥做的？读书读傻了吗？一瞬间，元慧方丈冒出一堆念头，最终感谢了一番佛祖，背着江监生给的银子，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西赵。

他离开西赵的时候，黄伯已经把西赵的赵老大夫请了过来。

为了治病，江荻是抱养一事就揭开来了。得知顾籍是江荻亲兄后，老大夫也就懂了前些日子为何是顾籍背江荻上花轿。

这都是小事。

重点是，老大夫说：“这种症状，我没有经验。”

疯病难治，一是本来就难，二是精神出问题的人，很少请大夫去看。江慕是例外，陆母也是。于是，陆通主动道：“我去请给我娘看病的周大夫。”

黄伯立即套了驴车，同他去请大夫。

周大夫到了后，实话实说：“老夫从书上学来一些不假，但是给陆娘子一个人看过这病症，不一定好使。”

江监生作为父亲，说了句：“周大夫尽力而为吧。”

得知前因后果后，周大夫松了口气，再一把脉，面色就更轻松了，他说：“没什么大碍，都是你们给惯的。哪有人能不成长？陆小娘子，请你和江秀才说话，把他当成正常人，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我？我说什么啊。”江荻不知。

得知前因后果的陈氏，别提多心疼江慕了，闻言就道：“他这是又犯左性了，想错了，你只管说他笨，说想揍他，真揍也行！”

说的好听啊，但是你要陈氏自己动手，陈氏也不舍得的。

周大夫却认为这话有道理，附和：“嗯，大声告诉他，你还在，你不是他的亲妹妹，但永远是他妹妹。他是大人，应该懂事的。”

江荻摩拳擦掌，开口之前，先问了江监生一句：“爹，我可以说？”

所有人都看向江监生，江监生咳了咳，道：“你听大夫的。”

得了这一句首肯，江荻把憋了多年的话说了出来：“青山哥抢不到妹妹，会想别的办法，哥哥你呢？上一回发疯，害我没能及时离开江家，让周氏母女有了害我第二次的机会！这一回还是。哥哥，能不能周氏一害我性命，你就发疯救她啊！”

“不，我没有！不要周氏！”江慕叫唤着。

听见这话，江荻停了下来，周大夫那里却道：“他脑子很清醒，你继续！”

江荻单音节“哦”了声后，继续说：“我七岁时知道自己不是江家后，也没把自己锁起来，而是要去找自己的爹娘！十二岁时，我从冰冷进黑暗的地窖出来时，特别怕黑。可我知道怕没用，每到黑夜，每当害怕，我都告诉自己，江荻你都能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三天，还怕这一会儿的黑吗？只用了不到一年，我就不怕了。”

不到一年！

那一年妹妹（阿荻）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啊！顾籍、陈氏、陆通三个，有志一同地看向江荻，六目心疼；就连周大夫，也忘了把脉地看向江荻。江荻无所觉，继续说：“哥哥！爷们点，站起来，大声告诉我小哥，说我江荻就是你江慕的妹妹！是你疼了我十三年的妹妹！”

陈氏听到这里，朗声道：“妹妹说得对！江慕，你是个男人就给我闭嘴！你都成亲了，儿子都快能叫爹了，你这样叫你儿子怎么办！”

恰这时，江芙抱着哭啼不停的江小宝过来：“嫂嫂，小宝一直哭，我哄不好。”

陈氏从窗户里看到了发白的天际，心中明白，儿子这是饿了。但是，为了叫醒江慕，她接过儿子后，狠心地没去喂，而是对江慕说：“江慕，你看啊，你儿子都知道你不舒服，哭得可伤心了！”

说完，陈氏又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低喃：“圆圆，娘说得对不对？”

江小宝的乳名定下来，各种各样的原因存在下，只有陈氏一个会这么叫他。但是，往日里陈氏和江慕说到儿子时，通常说的是“我儿子”“你儿子”，只有对着江小宝，才会说“圆圆”。

“圆圆”二字加上娘的问话，恰是江慕幼时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话。

在江慕的记忆中，亲娘总在他不听话的时候，抚摸着肚子说：“好哥哥的手必须是干净的，还不能大声和妹妹说话。圆圆，娘说得对不对？”

江荻的话、儿子的哭声下，江慕面色狰狞，额头开始冒汗，但是情绪已明显发生了变化。周大夫适时点了安神香，又以银针助之，江慕渐渐平复下来。喊了太久的他，嗓子有些哑，即便如此，他望着满屋子的人，依旧开了口：“我让你们担心了。”

那岂止是担心啊！

天色大亮之际，江慕一家三口共卧一张大床，睡得极其香甜，画面也很温馨；江监生就苦逼了，开始和东西邻居、里正，轮番解释了一回。主旨就是一点，江荻是抱养的，顾籍才是她亲兄。江慕以为妹妹要被抢走，闹了一场，打扰到邻居了。

话说出去了，别人信不信江监生也就不管了。

真话都有人不信，何况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有那机灵的，结合上个月的亲事、江慕和陆家的亲近，精准总结：大姑娘抱养是真、江慕不能接受是真，其他的，另当别论。

顾籍在身世大白、也完成了计划后，果断收拾了行李，搬去了陆家才盖好的厢房，和一堆粮食共处一室。陆母有些不好意思，顾籍却说：“陆婶不用管我，我们出海的屋子比这个差多了。陆婶，我还有事，先出门一趟。”

顾籍这一走，第三日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