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心的野人老公 第14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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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虽然有些酸楚和难过，殷澈心底更多的却是欣慰，以及，放心。

如果郑寤生能够一直一直这样忙下去，想必他很快就会忘记一个人吧。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人生在世，能够忘记一些东西，其实，很幸福。

如果像姜太后那般，爱一个人刻骨铭心到骨子里，最后却因此毁了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得不偿失。殷澈不赞同这样爱一个的方式，也不希望自己或者着郑寤生变成下一个姜太后。

因为郑寤生很忙，所以她便有更多的时间安排一些事情。

后宫之中，太后被幽禁，邓曼作为国君唯一的姬妾，实际上位同君夫人，大大小小一应事宜都由她说了算。而她本人不愧是世家女，从小受过严格的教育，对后宫中的诸多杂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

每每见了殷澈，均是一副笑意盈盈，亲切和蔼的模样，妹妹长妹妹短。殷澈最烦与这般温软的美人打交道，一堆大道理见天压下来，只叫人喘不过气来，她生生被叫起一身鸡皮疙瘩，一见邓曼的身影出现，便想方设法躲着走。

啧，这样的美人，还是留给郑寤生自己去招架吧。

邓美人在王上面前露脸露得勤快，邓辉又有累累军功在身，一时间，邓氏一族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呼声四起。

虽然郑寤生没说什么，但是私下里，称呼邓曼君夫人的人不在少数。

采雪一听，就急眼了。

邓曼封了君夫人，让她们姑娘怎么办？

恨不能冲上去狠狠赏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几个嘴巴！

殷澈拉住她，淡定道：“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们管这么多干什么。”

“可她们这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采雪气呼呼。

“你也知道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殷澈没心没肺道，看起来真的就一点都不介意。

“那姑娘您怎么办呢？”采雪没好气地反问，这真是，自己在这里为她的事情急了半天，可是正主倒好，一点都没放在心上。“王上给过您什么承诺吗？”

承诺确实给过，只是……

“没有。”殷澈矢口否认。

采雪一听，眼睛又红了，捂住嘴巴就要抹眼泪。

殷澈赶紧找借口溜，道：“我看轮值的时间差不多了，我赶紧去当值了！”

留下眼泪酝酿了一半的采雪，愣是没让眼泪掉下来。

离开了采雪的视线，殷澈倒背着手，晃晃悠悠，一跳一跳往前蹦着走，一副颇为轻松愉快的样子。

真是，采雪忧心什么呢？她都计划好了。

郑寤生，最好永远永远不要想起他许过的承诺。

如果当初他没说过那番剖心剖肺的话就好了。

即使他没说，现在也会一样地难过吧。

秋风中，落叶打着旋儿飘落，不多时，殷澈来到隶章台门口，替换下当值的侍卫。

郑寤生裹着披风从殿内走出来，身后跟着祭仲。

见到殷澈，郑寤生说：“安排一下，明日去趟成周。最近事情多，澈儿辛苦了。”吩咐完毕，便步履匆匆走开。

去成周？面见天子？

殷澈不明所以，想来是今年的秋供还没有上缴，去缴纳秋供的吧。不过，若只是去缴纳秋供，随便派个使者去不就行了？以郑国今时今日的地位，还真没有把天子当回事的必要。

殷澈没想太多，着手去安排。

.

成周，天子宫殿中，青年斜倚在王座上，看着面前的人，神色冷淡。

如今的天子是姬林。王冕华服，和后面的黑压压的背景色融为一体，衬托出一丝威严气，然而大殿里没几个认真听话的人在，这丝威严顶破天也就勉强能撑撑场面，萧索破败之意横生。

像郑国一样的国家正在茁壮成长，周王朝已经走向衰败的暮年。

姬林不像他的祖父，对谁都先扬起笑脸，捧上三分热情，与之相反，他更喜欢冷脸对人，好似人人都欠了他一屋子债似的。

交接供赋后，因为郑寤生的身份，周朝卿士，行了个方便，殷澈得以和他一起入内。

也是，好好一个天子当到这个份儿上，可不是看谁都像欠债的么。

也不知道他这天子还当得了几年。

姬林不知道殷澈心里的嘀咕，一门心思对着郑寤生嗖嗖放冷气：“郑王好大的威风，不经天子发诏，旁若无人，一路攻进了卫国的都城帝丘？”

郑寤生实诚道：“天子将赏罚之权交给臣，臣帮助陛下安邦定国，肃清四海，教训不尊礼乐的诸侯，理所当然，责无旁贷。”

“呵，爱卿真是劳心又劳力！”天子出言讥讽。

“为陛下分忧，应该的。”郑寤生假装没听讥讽之意，当成表扬他的话消化了。

“分忧分到让卫国换了国君？”

这口锅郑寤生不背：“卫国人自己瞎折腾，臣不过是冷眼旁观了一回，委实跟臣没有半点干系。”

姬林冷哼一声。

既然说到了这里，郑寤生不妨加了句：“陛下如果安安心心坐在王位上，臣旁的不说，至少可以保证陛下此生都是天子。”

“姬家的天下，姬家的江山，天子要仰仗你的鼻息而活，看你的眼色行事！郑寤生，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姬林勃然大怒。

“陛下，臣是为您好。”

“狼子野心！”姬林顿时破口大骂。

于是郑寤生告辞了。

天子世代相承，骂人的话也就那几套，他从小听多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不过是激了天子一下而已，对方的反应就这么大。

国君难当，天子更难当。

.

对此，殷澈再一次认清了郑寤生的人品。

他在天子这里就没什么人品可言。

估计下一次，再踏足成周的时候，他便能对姬林说，天子啊，这椅子太破旧了些，臣给您换了一把新的，您去坐坐看？

呵，她不是天子，她都想举起剑把郑寤生乱剑砍死了。

然而，乱世之中，实力才是一切，礼崩乐坏，没什么道理可讲。

这趟成周之行，仿佛郑寤生只是想来见见天子，刺激刺激他。

大老远从新郑跑过来，至于吗？

殷澈搞不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也不想凡事都弄个清楚。

郑寤生心里其实有一个猜测，姬林不是安于现状之人，他身为天子却落到如此境地，朱雀山庄会不会跟他有关系呢？或者说，他才是朱雀山庄真正的幕后之主？

不过揣测只能是揣测，没有任何实际证据指明姬林和朱雀山庄有关系。

队伍行到新郑城门口。

郑寤生没有乘车进城，而是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

王宫前，美人亭亭玉立，上前迎接。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一个侍卫突然拔出匕首，刺向郑寤生的后背！

事发突然，谁也来不及防范，只有离郑寤生最近的邓曼，不顾生死安危，冲向前去，挡在国君身前，匕首刺进了邓曼的肩头。

她痛呼一声，昏死过去。

郑寤生一把回抱住邓曼，回头紧急高呼传太医来。

那刺客见失了手，高呼一声“为卫国君报仇”后，便倒地不起。

刺客当着她的面刺杀了王上？

殷澈愣住，一瞬间只觉周身寒凉无比，如坠冰窟。

但是现在不该是她发愣的时候，一个上前查看刺客尸体的侍卫递给她一样眼熟的物什：“大人，刺客一击未得手，已经咬舌自尽了。这是他假扮侍卫的人皮面具。”

“仔细搜一搜身，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殷澈垂着眼皮，声音沉闷如一团遥远隆重的黑雾。

刺客身上当然搜不出什么，然而他临死前那句话，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

卫国的刺客。为卫国君报仇？哪个卫国君？卫州吁？

简直就是笑话，卫州吁死在自己臣子的手里，又不是郑寤生杀的。

除此之外，此事依然疑点颇多，比如，这刺客为何在别处不动手，偏偏要在新郑王宫门口动手呢？

王宫门口守卫比路上弱吗？当然不会，相反，因为观瞻国君的百姓良多，守卫反而比平时更加严格。

关键是，这人混入了刺客之中，而她却一无所知。

此趟从成周回来，时候已经接近严冬。

殷澈坐在隶章台前冰凉的台阶上，思考关于刺客的一桩桩一件件。

郑寤生在昭阳殿中，听说幸亏救治及时，邓夫人已经无碍。

殷澈想得入神，一盏灯笼悄然行到跟前。

来人笑说：“莫非殷大人武功退步了？在下都走到跟前，大人还没发觉吗？”

殷澈抬眼，祭仲招摇的笑容撞入眼睛，她弯长的睫毛又垂下去。

祭仲说：“王上今日大抵是不会来隶章台处理折子的，天气寒凉，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多谢祭仲大人提醒。”殷澈起身，向椒明殿走。

“今天这刺客……”祭仲想了想，冲殷澈喊了一嗓子，“未必真的是卫国人。”

殷澈已经走远了，向后摆摆手。

祭仲小跑两步追上来：“澈儿，你不觉得这刺客临死前喊的那句话，有些多余吗？如果他真是卫国刺客，要替卫州吁报仇，他应该去杀卫国国相石蜡才对，何苦跑到郑国来送死？”

和她想的一样。

“刺杀王上这件事，直接受益人是谁？”

殷澈茫然：“三殿下？”

“不是，三殿下并没有得到好处啊，无论刺杀成功或者失败，三殿下都是首先被怀疑的那个，他不会这么做的。”

“太后？”

祭仲笑了：“太后和三殿下是一样的，再说，太后和三殿下都被软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能兴风作浪。”

殷澈想不出来。

“是邓曼。”祭仲只好自己说出来。

“为什么？她为了救王上，差点丢了性命，怎么会变成最大的受益人？”

“如果这场刺杀一开始就不是冲着王上去的，本身就是邓曼编排的一出演给王上看的戏呢？”

看殷澈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继续道：“现在她不就把王上留下了？而且从此以后，王上就会在心里亏欠于她，会觉得自己始终欠了她一条性命。”

亏欠？

殷澈恍如累击，自责和酸楚的情绪在四肢百骸中冲撞开来。

寤生对我也是亏欠吗？

因为我曾经也救过他的性命。

殷澈那颗已经安排好一切，打定了主意的心开始动荡，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