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大家伙,大得几乎让条顿失去了对战的勇气。
高达五米的雪原怪,横向都有三米,毛发已经呈现了淡淡的金黄,在火光里很显眼,已经进入了强者境界的雪原怪!
亚特伍德从来都是意志坚定的人,也从来都不轻言放弃的人。
虽然他在家族覆灭后无助的流浪了很多年,但是今晚他没有再逃避。
“孩子,条顿是一个生长在寒风冻土里的姓氏,孤独而坚硬,有岩石一样的意志。你也是条顿,所以在未来无论遇上什么,都要永不言弃。”
这是最后一任条顿公爵,他父亲让他去中土平原充当质子的时候,在北方边境的河水畔分别之时,抚摸着只有八岁的亚特伍德的脑袋,留下的父辈告诫、最后的言语。
如今,他的父亲早就化作了尘埃,连尸首都不知道腐烂在北方何处。
但是这段话一直在条顿的脑海里,刻在他的骨头里。
甚至,他连父亲常年都穿在身上,只有洗澡和睡觉的时候才脱下来的破烂皮甲上的家徽,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雪原怪脑袋,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个雪原怪脑袋的家徽,嘴巴里少了一颗獠牙。
在父亲洗澡的时候,被顽劣的他偷偷用小匕首刮掉了,为了报复父亲教导武艺时的严厉。
父亲,我是条顿,我永远都学不会放弃。
他左手举起了长剑,咆哮着冲了过去,和对面已经张开了大嘴的雪原怪撞在了一起。
勇气能赋予人无穷的斗志,却不能弥补实力的高低。
条顿已经记得不得第几次被雪原怪狠狠的砸在岩壁上了,他只知道现在他一只腿被敲断了,肋骨至少断了六根,头被摔破了,鲜血流进了眼睛里,看不清黑夜里的一切。
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也再也握不住长剑。
该死的先祖!
你没有庇护你的血脉!你抛弃了姓氏的荣光!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默默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没有害怕,只有不甘的泪水滑落。
对不起,父亲,我没有放弃,但还是让条顿失望了。
一股腥臭靠近,这是雪原怪嘴巴里的味道,它伸出长长的舌头舔在条顿胸前的皮甲,上面有许多条顿的鲜血。
鲜血,心脏,这是人类猎杀魔兽时最希望得到的东西。
也是魔兽啃食人类的时候,最可口的美味,在人类活着的时候。
奇怪的是,雪原怪舔了一口以后,却愣了好久一段时间,然后一口咬在条顿的手臂上,猛然吸了一口鲜血。
“呜咩...”
伴着一声巨大的咆哮过后,条顿被抗在了肩头,伴着急促而沉重的脚步沿着弯弯曲曲的小道奔去。
这个该死的牲口,难道要给妻儿带宵夜吗?
这是条顿昏迷前的最后念头。
也许过了一天,也许是过了两天,条顿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很陌生的环境中,头顶的天空很大,丝毫看不出来是在峡谷中。
灿烂的阳光洒落在身上,让人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他的胸口和身上各处的伤口,都被臭烘烘的草药涂上了,连骨折变得有些畸形的手臂都被拉直了。
看草药嚼碎的程度,应该是来自雪原怪的杰作,在它参差交错、缝隙很大的牙齿下,连巴掌大的草叶也只能被嚼成两段。
它为什么不吃了我?
还给我伤口上涂上了草药?
条顿一脸疑惑,看着背对着他在湖畔进食的雪原怪。
它正在啃食这一只似乎是麋鹿的动物的内脏。
也许是感受到了条顿的眼光,它回首看了一眼,然后猛力撕下一只后腿,呼的一声就甩到了条顿的面前。
断腿还是生的,条顿一点都不嫌弃。
已经饿了好久好久的肚子,估计连石头都能消化了。
他用依然完好的左手捡起后腿,顾不得上面满满了灰尘,大口大口的撕咬,和魔兽进食的方式一样。
人类,本来就是一种魔兽。
无论是在还没有直立行走的远古,还是传承了无数个千年的现在。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吃饱了,雪原怪来到了条顿的眼前,蹲了下来。五米高的身躯,即使是蹲着,亚特伍德也需要抬头仰视。
条顿盯着它的眼睛。
进入强者级的魔兽,智商也会大幅度提高,行止早就和只知道觅食及繁衍的普通魔兽不同,甚至有一些还会说话,比如强大的巨龙族。
条顿很清楚这点,所以他一边啃食着生肉,一边试图从眼睛中看出对方的意图来。
雪原怪的眼睛很大,和条顿握紧了的拳头差不多,眼眸是灰绿色的,闪烁着各种信息。有野性的残忍,有高高在上的冷漠,还有一丝饶有兴趣的神采。
对,饶有兴趣。
条顿相信自己没有看错,这只雪原怪似乎把自己当成了一种好玩的东西。
难道它突破桎梏拥有了强者的实力之后很寂寞?
想找个玩具吗?
条顿很不解,但也不想去纠结。
他现在还活着,知道这点就好了,别的不重要。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有条顿姓氏的人,永远记得“永不放弃”的家族恪守。
雪原怪就这么一直蹲着,如同一座石雕,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条顿。
突然,它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下肢的爪子深深的扎进了草地里,浑身紧绷蓄力待发。这是因为条顿倾倒了身体,用手支撑身体往河边挪一下,断了一只腿的他只能这样移动。对于雪原怪的戒备,条顿丝毫没有理会。
反正它不会杀我,至少是现在,不然不会给我涂上草药。
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然后在对方洋溢着杀气的眼光里,一下一下挪到了河畔,给自己灌了好多好多的水。
而雪原怪则一步一步的跟在他的身边,不像个看守者,反而像个保镖。
条顿把身体翻过来,躺在湖畔的沙砾里,阳光把沙砾烤的暖暖的。
吃饱喝足的感觉真好。
如果没有一只雪原怪在身边的话。
马上的,他就觉得吃喝得太多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了。
雪原怪又把他抗在了肩头,开始了风驰电挚的奔驰,速度之快让条顿黏成一块的头发都变得飘逸,也把条顿颠得七荤八素。
该死的!
刚吃饱跑那么快干嘛!
条顿诅咒着,感觉自己的肠胃在翻滚,呕吐的感觉一直考验着意志。
但是他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吐出来。
受伤的身体需要养分,需要食物。
他还需要恢复身体,然后找个机会摆脱俘虏的命运。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七天。
每天雪原怪在中午时分捕猎,然后分一点给条顿,晚上休息的时候甚至还把他放在不容易被攻击的位置。
保姆的职责很称职。
甚至条顿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先祖的化身,来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当然,这是偶尔飘过的念头。
已经过了四十岁的他,不会相信这种荒诞的事。
条顿的伤势好了好多,许多伤疤都结痂了。
他自己还抽空折了几根树枝,撕裂衣服,用布条固定断了的腿和手臂。
至于肋骨,就慢慢复原吧,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治疗。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雪原怪在一旁默默的看着,眼神还是充满了警戒。
但是第二天,它在狩猎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了一大把草叶。条顿不认识这些野草,不过并没有妨碍他将草叶子嚼烂了涂抹上伤口。
草药在嘴里很苦,铺上在身上很丑,但效果很好。
又过了五天,条顿甚至可以拄着一根木头一拐一拐的走路了。
伤势的好转,改变了雪原怪携带条顿赶路的方式。不再是抗在肩头,而是单手拎着。
我就是一只人形兔子,条顿在自嘲。
不同的是兔子被捕获后,人们喜欢拎着两只长耳朵;而我被俘虏了以后,被拎着系着武器的皮带。
哦,皮带上长短剑都遗落在战斗的小峡谷里,雪原怪可没有帮他捡起带上。
又过了七天,或者是八天,因为中间好几天都连续下着倾盆大雨,头上已经很宽广的天空无论白天和黑夜都是武器抹黑的,条顿分不清时间流逝的速度。
就在条顿都快习惯了和雪原怪一起赶路的时光,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准确来说,是雪原怪的目的地到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谷,阳光之下寸草不生,地面上铺满了各种魔兽和人类的白骨。交错散落在一起呈现一片苍白,有些已经被风蚀得满满都是细小的小孔,在雪原怪的脚下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化成一堆骨屑。
随着雪原怪的前进,前面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
这是一具巨大的骸骨,比雪原怪的骨头还要大,如同一座小山丘。
条顿不知道这是什么生物的遗骨。
他从来没有见过近十米高的骨头。
这具骸骨洁白如玉,两只粗壮的腿骨支撑它保持着屹立的姿态,反关节的膝盖处显示这古老的魔兽并没有和巨人族有什么血脉连续。骸骨从胸口到脑袋,被一层干扁的皮囊紧紧的贴着,让人像起饿死在街头瘦骨嶙峋的小乞丐。
两只长长的弯角从巨大的脑袋伸出,几乎和它的臂骨一样长。
有点像牛头人的骨架,但是牛头人的嘴里没有那么多犬牙;有点像雪原怪的先祖,但是雪原怪的身材比例没有那么修长。
该死的!
管它是什么,反正它不是我的先祖。
条顿在诧异中缓过神来,开始留神打量四周的环境,试图寻找一条有可能逃跑的路径。
虽然从强者级雪原怪手里逃跑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至少它到现在还没有吃了我,至少我现在还是活着的。
条顿依然没有放弃。
他肩负了一个姓氏的复兴,没有放弃的资格。
雪原怪拎着条顿,如同拎着一只小鸡,扔在了巨大骸骨的下方。
锋利的爪子划过条顿的手腕,鲜血欢快的涌出,全部流淌在苍白遗骸的脚指骨上。
很神奇的,苍白的骨头如同一块干渴的海绵,全部将鲜血吸了进去,呈现一条条红色的血线,往大腿上蔓延而上。
原来是被当成了祭品,等下就该是被挖出心脏了吧。
果然,该死的先祖并没有庇护我。
就当条顿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两团绿幽幽的火光在巨型骸骨两个空洞的眼眶中突然燃起,伴着充斥整个山谷的苍茫的声音。
“背誓者的血脉,你终于来了!”
背誓者的血脉?
是指我吗?
失血过多的条顿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