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慧屋里屋外、忙前忙后,花了接近两个时辰,终于将一桌美味的鹿肉端上了餐桌。
烤肉滋滋冒油,炖肉软烂入味,甚至连一盘小炒都是色香味俱全。
陈母被安排在了上座,陈墨看着这一桌饭菜,脑中忽然一阵恍惚。
‘熟悉…好熟悉的感觉……’
然而,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陈慧夹了满满一碗,端到了陈李氏面前,笑容满面。
陈母更是开心地合不拢嘴,随意夹了一块,入口之后便连连称赞:
“慧儿手艺好啊,跟你们爹做出来的菜,味道一模一样。”
此言一出,心中始终惴惴的陈墨猛然间抬起头来。
没错!
他终于知道刚刚那股熟悉感究竟来自哪了!
七岁那年,陈墨和陈慧的父亲曾上山打到过一头小鹿,当天也是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他现在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吃得多么狼狈,又笑得多么开心。
陈墨愣了片刻,也夹起一块肉放入了口中。
简单的咀嚼之后,肉香四溢。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大姐,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叙述。
很明显,如今的陈慧与他认识的陈慧有了很大不同,但从出生那一刻所拥有的血缘关系,那种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依旧如昨。
这让陈墨总是恍惚。
大姐似乎还是那个大姐。
“二弟,快吃啊。一会凉了。”
陈母看着两位子女,目光中满是慈爱:“省着点、省着点,村子里都快没粮了。”
这一顿饭吃得陈墨心情无比复杂。
可就在他们点着蜡烛,边吃边聊之际,屋子里的温度骤降。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湿漉漉的感觉。
陈墨转过头,陈小冬赫然站在了房门处,被水泡烂到浮肿的脸上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四目相对,他缓缓地伸出手,手臂穿过木门,指向了门外。
一旁的陈慧目睹了这一幕,不过却视而不见。
眼看着“小男孩”身体逐渐没入房门,就要消失,陈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拎着火铳开门跟了出去。
“墨儿……”
“娘!”
陈李氏刚要开口,陈慧立即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
直到陈墨离开房门后,这才一脸严肃的摇摇头。
“慧…慧儿。”这一刻,陈母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愁容,“你说,他…他还是不是……”
“娘!二弟还是二弟!”陈慧同样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
……
“小男孩”步履缓慢。
走了不到二十步,就停了下来。
浮肿的手臂依旧抬着,指着黑暗中的方向。
他的嘴唇一张一翕,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陈墨一头雾水之际,终于,前方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
“有人?”
他压低声音,问向了陈小冬。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冲着我来的?”
再次点点头。
陈墨心中一凛,手指顺势抠入了扳机之中。
二十发子弹,用一枚少一枚,在有办法带母亲、大姐离开前,他必须能省则省。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墨不觉皱眉,来者明显不是一人!
眼看着黑暗中的身影即将出现,他还是绕到了门后,先看看情形再说!
“孔镖师,就是这间屋子。”
说话者声音有点尖,听起来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叫一般,非常有特点。
孔山宝暗自攥紧了手中的金背大环刀,生怕一会出了纰漏。
他是来寻求帮助的,不是来找麻烦的!
当然,他们之前的所作所为,也让孔山宝知道,接下来的对话,将进行的很艰难。
随着两人的越来越近,他们在陈墨眼中,就这么穿过了浑身滴着水的“小男孩”陈小冬。
丝毫没有引起任何变化。
孔山宝来到陈墨家门口,抬起左手刚要敲门。
忽然间,屋子里的灯灭了。
似乎很不欢迎他。
不过,这也表示了房子里肯定有人!
孔山宝还是敲了敲门,道:“请问陈墨兄弟在吗?在下雾源县金振镖局孔山宝,特有一事相求!”
言之切切、异常诚恳。
若是换做以前,有客自远方来,不管是陈家村还是陈墨家,都会开门迎客、扫榻欢迎。
可现在吗?
村子里这副鬼样,谁敢特意开门?
孔山宝也知道会是这种情形,从兜里掏出一块从萧守义那拿来的银锭,继续道:“这是五十两银子,孔某只求见陈兄弟一面!”
说着,他就将银子放在了地上。
五十两!
对一个小村子里的人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了。
哪怕用来买火铳的子弹,也能买上十枚。
屋子里死一般的安静,陈慧、陈母非常懂事的选择了沉默,见还是不见,不是她们做主。
又过了半晌,见屋子里还是没有动静,孔山宝继续开口:“陈兄,在下虽不是什么盖世高手,但一身武功也已入流,也算一个三流武者。现如今,你们村子的情形相信你也知道,在这村子里,唯有你我合作,我们才能成功脱身。否则……”
“否则怎么样?”
陈墨想了许多,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孔山宝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会武功,对方手中有火铳,只要他们合作,还是有办法解决那些怪物的!
“出不去,我们都得死!”
“哦?是吗?”黑暗中,陈墨缓缓现身。
“陈兄,哪怕你能出去,你的家人呢?他们可以吗?”孔山宝反问道。
此言一出,陈墨猛地举起火铳,黑洞洞地枪口对准了对方的脑门。
“你跟踪我?!”
“不是我,是萧守义。”
此刻,孔山宝把自己摘得比谁都干净。
一旁的仆人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面如死灰。
“跟踪你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孔镖师、孔镖师,我…我……”
尖嗓男子话还没说完,黑暗中一道白光骤然亮起,手起刀落之下,一颗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头颅就此滚落。
鲜血四溅得到处都是。
“陈兄,怎么样?我的诚意够不够?!”
狠!
够狠!
“诚意够不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弄脏了我家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