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他叫她的名字,这会儿只想和她说说话,温声问着,“冷吗?”
她小心踩着雪,握着他的手,抓的很紧,仿佛怕摔了,又仿佛怕握丢了,轻声答着,“不冷啊。”
她声音很细,又很软,以前上学的时候,她的语文老师是个粗放的东北大汉,最看不得她这种娇滴滴说话轻声细语的姑娘,每日里都要训她一次,有一次他去找她,她就站在座位上背课文,大约被训得恼了,赌气似的,扯着嗓子抑扬顿挫地在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
教室里一片笑声,她却旁若无人似的,自顾自背着,咬着字,每一句都含着比平常高了数倍的音调,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他靠在教室外的栏杆上,隔着窗子去看她,直到她下课,忍俊不禁。有人兴高采烈地嚷着,“佳雪,佳雪,你周哥哥在外面等你诶!”
她在一片哄笑声中走出来,原本抿得紧紧的嘴唇,一下子弯了起来,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意,“你怎么来了?”
他不禁觉得好笑,“来听诗朗诵。不生气了?”
她听出了他语气里那点儿调侃,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但依旧笑得明媚,“我看一见你,就没气了。”
真是,人生如梦。
“哦,”他回过神来,点点头,“那饿吗?”
“也不饿啊。”
“嗯,困不困?”
“还好。”时夏说完,陡然笑了,侧仰着头,目光顺着他的侧脸的下巴往上,问他,“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他很淡地笑着。远处司机在吆喝,“雪积太厚了,车不好走,大家走两步,到山脚下集合!”
他们转了方向,往石阶的方向去,石阶很窄,昨晚来来回回踩了好几趟,这会儿又结了冰,“还不如走山坡,感觉这边儿更不好走。”不远处一个女演员说着。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往西面的缓坡去,脚印子一深一浅,白茫茫的雪地里被踩出一个又一个的浅坑,走到一处土丘,还惊扰了一只兔子,又是一片闹声。
凌晨雪很小,空气是冷的,吸到鼻子里,凉意能顺到喉咙去。
周政烁和时夏却都安静着,一句话没说,只彼此的手是牵着的。
这样宁静又喧闹的冬日早晨,仿佛带着别样的温情。
“阿政,我很爱你。”时夏蓦然说了一句,很突兀,没有一丝丝的铺垫和渲染,干巴巴一句,可她就是忽然很想告诉他。
这些年,总是小心翼翼,似乎从来没有正经说过喜欢。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继而点着头,声线温柔地说,“我知道。”
从前知道,现在也知道,只是长久以来困扰他的,是她如果有一天想起来那天的事故,不知道会不会恨他。
以前他总想,或者干脆离开她好了,只是做不到。
几辆保姆车被困在了山上,拉器材和道具的大车也在山上,路不好走,车轮打滑,最后留了了人在山上看着,其余人挤在山脚停着的几辆车上回酒店。
人挨着人坐着,时夏被周政烁挡在角落,占据很小的位置,手一直在他掌心握着。
所有人都萎靡着,周政烁也是,不多会儿就闭上了眼,时夏抱着他的脑袋搁在了自己肩膀上,身高差距,她只能努力挺直了身板,怕他不舒服。
时夏看着窗外,外面白茫茫一片,像她此刻的心情,空茫茫的,又干净,又寂寥,其实很慌张,也很混乱,不知道怎么做,更不知道怎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做选择真难,她想。
周政烁迷迷糊糊睡着,也没在意,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才察觉了,她手掌还在他脖颈,很轻地扣在那里,让他脑袋安安稳稳枕在她肩膀上。
他略微眯了眯眼。
下车的时候,拿手掌缓缓替她揉着肩膀,“疼吗?”
时夏笑着摇摇头,“不疼。”
“傻不傻!”周政烁觉得有些心口泛着涩,她从前也是这样,对人好的时候总是无声又直接的,透着点儿傻气,让人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阿梅挨个儿跟人鞠躬,“大家今天辛苦了,我给大家都订了餐,过会儿直接送到你们房间,大家吃完暖暖身子,好好休息。”
在一片道谢声中,大家匆匆进了酒店休息。
周政烁带着时夏也进了房间,她去浴室放了水,叮嘱他泡泡澡再睡,他却拉了她的手,将她扣在怀里,带着她到沙发上坐着。
时夏在他腿上,但即便这样她的目光也无法和他平齐,微微仰着脸看他,他一脸难掩的疲惫之色,却还是耐心又温和地问她,“发生什么了吗?从昨晚到今天,都有些反常。”
从昨晚到今天,他总会想起从前的她,想起那些年她的明媚和肆意,那时候的她,和大多数小女孩没什么不同,一腔少女心,爱幻想,喜欢笑,有点儿皮,外人面前乖巧懂事,在他面前却总是任性的很,但只要他哄一哄,她立马就眉开眼笑。
她就是个小姑娘啊,和任何人都没什么不同。
可变故总是一瞬间到来。
那件事之后,她忘记了一些事情,性格也变了很多。
变得有些沉默,不那么爱笑了,也不太爱凑热闹了,内向了许多,从呼朋唤友到喜欢自己和自己玩,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医生说:“最好不要刺激她,做事尽量顺着她。”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