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元店 第11章念想

先是骨头灼烧，后是血肉被剁。

虽都疼痛难耐，十文却能挺着没晕厥。

不仅没晕厥，反而还让他从梦里惊醒了。

“我就知道，每次做梦都不会有好事！”

使劲全身力气的咆哮，宣泄完心中不满，刚坐起身，忽的，一阵冰凉之感传入脑中，同时，身上剧痛消失殆尽，头脑舒爽感过于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再给他洗头，由内到外，连脑仁都洗了一遍。

舒适让十文又一次躺下。

良久，再次睁开眼，视野内有点黑，又有微弱光芒。

四仰八叉躺着，而且还是躺在水里，水面刚淹没耳朵。

麻溜坐起身，冰凉之感更重，周遭很冷，牙齿颤抖的咯咯碰撞。

这些十文没心思在意，面前一切让他很诧异，明明醒了，却比做梦还不真实。

“我醒了？刚才...哎，梦就不说了，师父呢？那石道...”

下意识从水里捡起小手电，对着四周望了望。

两丈开外，一周全是黑暗墙壁，但又不像墙壁，很光滑，一丝缝隙都没有。

脚下，也不平整，圆弧形，结合周围的样子，十文脑海里有个大胆猜测。

“我不会...掉到谁的锅里了吧？”

想法一出，顿时全身更加寒冷。

“哼！没死，就出去！救下你的灵魂...呃...你...你的身子...都被砸成泥了，竟然...竟然恢复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犹在耳边，十文抬头却没见到任何人影。

正当想问问，他是怎么了，却突然感觉脚下一歪，整个巨大的锅侧翻，他被倒了出来。

离开巨大的锅，身边仍旧没有别人，巨大的锅，倒扣在地面，锅底处连着了一根粗大铁链，咯咯哒哒铁链抽动声，正把倒扣的大锅拉向半空。

几息后，十文才看搞明白，那锅...

“竟然是一口铜钟？”

铜钟悬离地面一丈多，也就停了，周遭又一次陷入安静。

转头四望，皆是平坦石头地面，十丈开外便是边际，再远皆是漆黑之处，看不清有什么。

此处，除了刚吊起的铜钟，再无他物。

看不到人，十文对着远处漆黑之处，怯怯张口，又快速闭上，几番尝试，才发出声音。

“老爷爷！我...在什么地方？我师父呢？”

查看四周没有可怕的东西，十文确定他是醒了，但究竟怎么从石道出来的，他不知道，猜想一定是好心人，把他抱到了这里。

话问出口，一刻钟时间都没人应答，十文一边等待，一边脱下**又显泥泞的衣衫。

“衣衫上都是什么？怎么感觉不像是泥巴，更像是肉油呢？”

低头研究衣衫之际，周遭变亮了一些，紧接着...

“小辈！大难不死，算你福气！外面天崩地裂，你居然跑到祖宗祭坛避难！更把出处石道损毁！”

“唉~五长老此言差矣！吾等后辈，来此避难，理所应当！再说那石道，即便此后辈不来，也会坍塌！又岂能怪一个后辈身上？”

“老九！莫要多言！祖训言，但凡吾等后辈，必五年一拜，十年一祭，他虽年幼，却也没来拜过，依祖训，此地不容他久留！”

“哎呀呀，出去的石道都堵上了，叫他怎么出去？！”

“先祖飞天前，留下的阵法，送他出去！”

“那会让他远离此地甚远，五长老可莫要忘记，吾等用那阵法，是驱逐犯错族人之用！他...他还年幼，就被送到遥远之地，吾等长辈，岂能狠心如斯！”

石台周围没有其他人，即便小手电光芒有限，也没见到一点影子。

可一段段话语，却犹在耳边，听起来还不止是两个老者，还有更多的人，正小声窃窃私语。

十文很害怕，又很担心师父何在，想开口插一句嘴，始终没机会。

“哼！万年来，吾等可接受过香火祭拜？！可有后辈来此和我们聊聊天？！老九，你老糊涂了，不在乎祖训，老夫在乎！”

“五长老你...”

“休要呱噪！送他走！”

话语落，十文脚下，突然冒出蓝光，一圈圈蓝色线条，组成很绚丽的纹路，还有无数看不懂的符文穿插其中。

正当十文被那些蓝光吸引时，忽的脚下一轻，再次感觉落地时，像是从屋顶跳下来一般，一股强大吸力，瞬间让他趴在地上，又一次昏厥。

另一边，十文刚刚还在祭坛，此刻已然没了十文身影，几个全身虚化的老者，以幽灵姿态从黑暗中浮现身影。

高矮胖瘦十几位不同身形老者，皆有一条长长胡须，来到十文刚站立的地方，围成一个圈。

“我们这么演戏送他走，真的好么？”

“哎！你们也看到了，石道坍塌，那么大的巨石落下，他身子骨被砸的血肉模糊，不仅灵魂没死，还得先祖降福，血肉骨骼全都恢复如常，此等大机缘之人，留在万里山林，只会埋没了他！送他走远点，多走走，多看看，对他将来只有好处！”

“哈哈哈，五长老是想叫他的机缘，更多更大一点吧？！”

“嗯！没错！他一出现，本该属于别人的机缘，就都要归属于他！这个世道，就是比谁的机缘大、机缘多！”

“也对！呃...石道里，那个糟老头怎么办？总不可能让他饿死在石头缝里！”

“他之前来过多次，看在他没做什么出格事情的情份上，刚才丢出吾等后辈，实属救人之意，也救他一命！等其疲惫，弄出一条道，让他自行离去！”

“嗯嗯嗯！善！大善！”

几个老者嘀咕完身影消失，再次隐匿在黑暗中不知所踪。

坍塌石道里，老糊头没死，也没受伤，就是先前赶路，身子疲惫不堪。

丢出十文那一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不曾想，头顶坍塌的巨石，却被卡着一角，斜斜落地，给他留了一处夹角存活。

“十娃...十娃...哎，也罢，这些巨石太大，即便能听到呼唤，也没法助老夫离开。”

“十娃啊，好好活着，为师...哎，就在此...”

话还没说完，身后石头一阵晃动，微弱的风冲到后脑勺，瞬间，老糊头身子动了，看也不看身后，卯足全身仅存的力气快速后退。

“呸呸呸！”

一脸灰土，连鼻子和嘴巴里也都是。

此刻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能看见老糊头如同泥人，又似从坟里爬出来的活死人，全身被泥土包裹。

好一会儿，老糊头才能睁开眼看清楚周围，黄土石块遍地，地势高低起伏，却没点山头的影子。

“这...”

不知是何时，总之天亮了，太阳正浓，炽热的光芒暴晒大地。

遥看远处，丝丝缕缕水雾，漂浮地面，入目所及之处没有一座山头。

“大阵破了？”

山林没了，大阵里那种久远的气味也没了，呼吸入鼻之气，更多是干燥、是红尘纷扰的味道。

老糊头紧闭双眼，忽的想起了什么，快速转身，想找到出来的洞，他要回去把十文寻出来。

可回头间，地面平坦，一处凹坑都没有。

“十娃...师父...师父不该把你丢出去！”

“师父不知，那块巨石没掉下来！是师父的错！师父的错！”

古稀之年的老糊头，却像是孩子，哭的稀里哗啦。

良久，身子一旁有一物，正对着他散发盈盈光芒。

抬头望去，手指大小的东西，一头正对他发光。

“这...这是十娃手里发光的东西！怎...怎会在此？”

没人来解释两句，更不见十文身影，老糊头握着小手电，又是一阵懊悔。

老糊头这般伤感，终于触动了祭坛里某个老家伙。

“你这老家伙，莫要伤感！吾等后辈，福大命大！他已远去万万里，你也走吧！此地危机虽过，但更多烦扰将至！吾等后辈从此离去之事，莫要外传！免得给你招惹麻烦！切记！”

不见人影的传话，直达老糊头脑海。

听完脑海里的声音，老糊头双眼茫然，还想开口问点什么，却隐隐感觉地面又有一阵晃动。

“好了！你也离开吧！吾等要沉寂深处，不想被打搅！”

“呃...好！好！我这就离去！”

听到十文没事，还离开了这里，老糊头心中畅快，哀伤面容顷刻间化作欣喜，兴奋回了一句，疲惫身躯挤出一丝力气。

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太阳所在，寻定北方，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松软土壤上，摇摇缓缓渐行渐远。

“十娃！嘿嘿，为师就说过，你有福缘！好好的活着！有时间了，记得来看看为师！咳咳咳...”

这一刻，老糊头终于感觉自己老了，不仅是身子骨老迈，还有他的心。

紧紧握着十文没拿走的小手电，老糊头看了又看，终于在某一刻搞懂了小手电原理。

轻轻按在手电尾部，另一头没了光亮。

“这小东西，从何而来？即便方家豪族宝物无数，也不曾有此物玄妙！黑暗里光亮如昼，真是个不错的好宝贝！”

“也罢！呵呵，为师收着了，就当是徒弟留给为师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