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若晨星 第5章 篮球、前锋和她心中的11号

文晨在人来人往的参观者中看到了上次在金阁寺中偶遇的那个男人。他还像上次那样脖子上挂着一台大单反相机，这次还背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他站在那里拍海与天的风景，身形修长，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显得遗世而独立。这样子的人，总是更容易引人注目。

或许是他察觉到了有人注视着他，他把单反放下，微微转头，就看到了离他不远的文晨。他看到文晨后，微微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随后朝着文晨兀自笑了起来。

海面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海浪，迎面而来的海风中夹杂着海水的咸涩，海浪拍打石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那个人背对着阳光朝文晨挥手。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终于想起来他长得像哪位韩国男演员了。

文晨觉得，他长得很像玄彬。

韩季星说：“真有缘。”

“是啊，真是缘分。”文晨眼睛亮亮的。

“你不是说你要回国了吗？”

“计划变更，突然想来这里看看。”

“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也喜欢《灌篮高手》。”

“是啊，大学时代有很多美好的回忆都和《灌篮高手》有关，我还画了很多《灌篮高手》的画，有素描、水彩，所以才想着既然来了日本就一定要来这里看看。其实来了以后才发现真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车站而已。”

赤木晴子在那一头对着樱木花道挥手打招呼的心悸，果然只存在于少女时代吧。文晨心想，真正美好的不是风景，而是打招呼的那个人和心中的回忆。

“我读书的时候喜欢打篮球就是因为特别喜欢《灌篮高手》，感觉那个时候很多打篮球的男生都或多或少受到《灌篮高手》的影响。你最喜欢里面的哪个人物啊？”

“流川枫。”

韩季星听了答案后，笑了笑，答案在他的意料之中。

“果然是流川枫啊，感觉看《灌篮高手》的女孩子大多都喜欢流川枫，颜值即是王道啊。”

“不仅因为他很帅，还因为他篮球打得好而且还很努力，我喜欢有天赋又努力的人。”

“你知道吗？我在大学时代也加入过校篮球队，打前锋，学校给我的球服号也是11号。可是我其实对流川枫一直无感，我更喜欢战斗力很渣的三井寿，还喜欢他跪下来跟安西教练说的那句‘教练我想打篮球’。当初我就是这么跟我教练说来着。”

文晨转头看向身旁的那个男人，原本就清亮的眼睛更亮了。在听到篮球、前锋和11号球衣后，她的体内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随着血液流遍全身。

镰仓高校前站一年365天都有游客来来往往，有的人是因为《灌篮高手》慕名而来，而有的人只是陪着随行的同伴过来。第二类人看到这样普通的车站大多都是失望而归，因为眼前的风景没有心中的风景那么美丽，但此刻重要的其实并不是风景，而是那个和你一起看风景的人。

“文晨，你站在那里，我给你拍一张照吧，我的摄影技术应该还不赖。”韩季星指了指旁边的一处空地。

文晨听从他的话，走了过去，安静地站在那里。她的裙摆和头发随着海风飞扬，阳光倾泻而下，将她的发丝镀成了金色，白云像鱼儿一样在蓝天中游动，还有和韩季星的再次偶遇，这所有的一切她都觉得妙不可言。

拍完照后，文晨回到韩季星的身边。韩季星脱下双肩背包，在背包里面翻了翻，竟然从里面掏出一盒酸奶来。

“喏，这个给你。”韩季星把酸奶递给文晨。

“那你呢？”

“我不喝。”

“为什么你的包里会有酸奶？”

韩季星没有回答文晨，只是咧嘴笑了笑。

文晨看着带着笑颜的韩季星，脑子里只想到了一个词——如沐春风。

文晨拿着酸奶，用白色的吸管在印有绿色花纹的锡箔纸上画圆圈，她画了一圈又一圈，在一旁看着的韩季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你别画圈了，快喝吧。”

文晨这才把吸管插进酸奶盒里，再把它送到嘴边。这只不过是一盒普通的原味酸奶，不是草莓、香蕉等新颖的口味，味道却很纯正，甚至可以闻到酸奶散发的淡淡**。可是她却感觉像喝美酒佳酿一样，浅酌慢饮，让旁边的人看了也心有遐想，这酸奶到底是什么味道？

韩季星想起很多年前，他也曾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还有母亲都在他身边的时候。母亲很喜欢给他做早饭。每天清晨，他从睡梦中醒来，就可以闻到从厨房传来的食物香味，有时候是浓汤煮面条的骨头香，有的时候是烤箱里面包的黄油香气，还有油炸薯条的淀粉香。而母亲不管做什么，都会为他准备一杯自制的酸奶。

他喝酸奶不像文晨那样喝得慢，他往往一口气咕咚咕咚就喝完了。即使过了一段时间，被司机送到学校，他还能感觉到唇齿间留有酸奶的**味。他就这样爱上了喝酸奶，无论去哪里，总喜欢去超市或者便利店买酸奶，在冷藏柜前面对着不同牌子的酸奶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却从来只挑原味的酸奶。

后来父母离婚，母亲没有带走他，一个人去了远方，他就再也没有喝过母亲自制的酸奶。他在世界各地喝了那么多不同的酸奶，终是没有找到像儿时一样好喝的，即使过了很久，依旧留有**在唇齿间的酸奶。

文晨终于把手中那盒酸奶喝完了，其实在喝酸奶之前她觉得有点儿渴，可是这酸奶就像那蔚蓝的海水一样，越喝越渴，越渴越想喝。她试着去回味还留在唇齿间的酸奶芳香，却发现嘴巴里好像已感觉不出什么味道了。但是这盒酸奶似乎打开她的胃口，她觉得有点儿饿了。

“我有点儿饿了，你要同我一起去吃饭吗？”她向韩季星发出共进午餐的邀请。

韩季星也欣然接受了“佳人相约，岂有不从之理”。

他们去的是一家日西结合的餐厅，在他们刚进去的时候，餐厅人还不多，他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定；在点餐的时候，餐厅里陆陆续续地进来好几拨人，原本安静的餐厅变得热闹起来。

“你要吃什么？”韩季星一页一页地翻着菜单，眼睛从一行行日语中一一扫过。

“是吃日料还是西餐？”他继续问。

“嗯，还是日料吧，我想吃米饭。”

“那吃寿司吗？还是来一个食事？饮料呢，饮料要什么？要甜点吗？”

韩季星很细心也很有耐心，几乎是事无巨细地为文晨想到了种种，饭前开胃菜、饭后甜点，还有果汁饮料。而文晨因为不懂日语，只说你决定就好。

最后韩季星为她点了一个鳗鱼食事、一杯可乐。碳酸饮料是文晨自己要求的，本来韩季星点的是玉米汁，她主动说我要喝可乐，韩季星只说碳酸饮料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却也没有勉强她。他为自己点了一份黑椒牛排再加一听啤酒。牛排端上来，一大块的牛肉在滚烫的铁板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文晨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韩季星，他拿着刀叉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的，每块的大小都差不多，动作优雅得像个英国绅士。又看着他把切好的牛排分了两块放到她的食事盒里。

这样的男人，太具有诱惑力了，如同韩剧《仁显王后的男人》中所说的那样“面对女性，他是一个天生的选手”。

“你知道吗，我每次看日剧，都会觉得里面的啤酒特别好喝。”文晨说。

“那，你要喝啤酒吗？”韩季星朝她晃了晃手中的啤酒。

“不，不用，我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我还是喝可乐吧。”

“为什么喜欢喝碳酸饮料？这个喝多了，对身体可不好。”

“我喜欢碳酸饮料的气泡充斥着我的胃，享受这些气泡又慢慢带走体内温度的感觉。对我而言，有可乐的夏天才算完整的夏天。”文晨把话说完，就低头把手里的那勺鳗鱼饭送进嘴里。

有服务员端着一份水果拼盘放到两人吃饭的桌子中间，水果拼盘很好看，摆成一朵绽放的花朵，像大多数日式料理一样，观赏程度大于本身的食用价值。

韩季星叫住了女服务员，两个人用日语不知道正交流些什么，文晨听不懂。

两个人交流完毕后，他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文晨：“我们运气真好，你知道吗，服务员说我们分别是这个月这家餐厅的第999名和第1000名顾客，所以店长决定送我们一份水果拼盘。”

文晨听完这个理由后，只觉得莫名其妙。别说她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个理由，就算真的有这种赠送活动，对于大奖小奖从来没有中过的文晨来说，她也不会相信她真的会有这种好运气。这应该是韩季星故意这么做的吧，为了显得更有意思一点儿。

“店长在那里，你看。”

文晨顺着韩季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看到店长在离她不远的吧台那里，朝她挥手打招呼。她向店长点了点头，表达了她的谢意，虽然她依旧不相信桌上那水果拼盘是送的。

“看来，和你在一起，我的运气会好些，毕竟以前我连五毛钱都没有中过。”

韩季星挑了挑眉：“那应该是我的原因，我的运气一向不错。”说完，他便送了一小块牛排到嘴里。

这顿饭两个人吃得都很愉悦，彼此聊着一些在日本遇到的有意思的事情。韩季星去过日本很多地方，他说他还要去别的地方，文晨告诉他，这次她是真的要回国了。

用餐过后，韩季星送文晨到了车站。

两个人道别时，正好是午后，阳光最炽烈的时候。

韩季星觉得时间就像小马一样，踏着嘚嘚的马蹄奔跑而过。他发现跟上次道别离相比，他心中升起了些许的留念和不舍，再也不能像上次那么干脆了。

他心存顾虑，在互道再见后，先选择了转身离去，想表现得决绝一点儿。不过是在异国他乡偶遇的一位女孩儿罢了，要记住你可是要回去订婚的人。他对自己这样说。

可没走几步，他就转身拉住了正在等待巴士的文晨。

文晨只觉得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以为又是某个热心的日本人，待转过身发现是去而复返的韩季星后，她有些诧异地望着他，眼中充满了不解。

“怎么了，掉了什么东西吗？”

“文晨，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你……”

话未说完，文晨等的巴士已经停靠到了身边。

“希望你回国后能联系我。”本来他是想询问，你的联系电话是多少呢？

文晨笑了笑，接过名片上了巴士，她隔着蓝色的玻璃朝韩季星挥手告别。待巴士驶远了，她的视野里不再有他的身影后，她才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低头看着手中的这张名片。

名片设计得很简单，白底黑字，上面有名片主人的名字和手机号码，还印有一朵银色的百合花，只在一定的角度和光照下才会闪闪发亮。

文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名片，指尖慢慢滑过名片主人的名字，气流从她一张一合的嘴中吐出，她听到自己轻轻地读出那三个字：“韩、季、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