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吹散他吐出的烟雾。
对面的窗子还是拉着纯白色的窗帘,看不见一丝光亮。
这么晚还不回来,她在做什么?
女警是不是每天都要研究一宗宗杀人案,其中有没有他做的?
他发现自己实在太无聊,正要关上窗子,却意外地看见楼下他的车边站着一个女孩,一身警服那么正气凛然。
安以风顿时感到一阵热血沸腾,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
他跑到楼下时,司徒淳还站在他的车边。她小心翼翼地对着他的后视镜哈了口气,然后用白色的手绢帮他擦拭着镜面。她擦得很认真,仿佛在擦拭着自己最珍爱的宝贝。
街灯照在她的脸上,恬静又美好。
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心口有一个位置在撕扯般地疼痛。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痛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司徒淳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身体僵硬了一下,缓缓转身。
见到身后的安以风,她有些慌乱地绞着手中的手绢,说:“你的后视镜脏了,视野不好,这样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
他看着她,看了很久。
世界变得越来越空旷,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在彼此对望。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安以风才开口问道:“你也喜欢我,对吗?”
她咬了咬自己柔软的唇,小声说:“我们——”
“别跟我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安以风烦躁地打断她的话,“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
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终于对他说话了:“我是个警察,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送进监狱。”
他抓住她的手,紧紧地握住她柔软的手指:“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她仰起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脸,“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我非常非常讨厌你这张脸。”
安以风忽然笑了,笑得十分暧昧:“因为我长得太帅?”
司徒淳没有回答。她垂首看着他的手指,心开始动摇。
他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你早晚是我的人。”
她推开安以风,脚步凌乱地跑进阴暗的楼道。
嘈杂的菜市场里,一身洁净的司徒淳搬着一件件满是腥臭的货物。不知是因为她与这杂乱的地方太格格不入,还是因为她总会吸引安以风的视线,总之,拥挤的人流中,刚巧路过的安以风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让跟着他的人先站到一边,自己走过去,笑着向正在搬货物的司徒淳搭讪:“嘿!看不出你手臂这么细,还挺有力气的。”
“……”
司徒淳好像没听见,继续搬东西,只是有意无意地将手里满是鱼腥味的箱子从他衣服上蹭过去,弄得他一身污渍。
“我帮你吧。”他伸手去接箱子,她毫无前兆地松手。
突然加大的重量压上他还没来得及用劲的手臂上,好在他反应快,狼狈不堪地抱住了箱子。等他抬眼时,她已经在跟卖鱼的大娘闲话家常了。
“他是你男朋友吧?”
“是不是在追你啊?长得挺帅的。”
“是啊!是啊!”旁边又凑过来两三个女人表示赞同。
司徒淳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句:“他是杀人疑凶。”
短暂的安静后,一群无聊的女人消失在摊位前。她拿起制服穿上,漠然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正眼看我啊?小淳……”最后两个字他故意喊得很肉麻。
“审讯室!”
看着司徒淳消失的背影,安以风忽然觉得,只要能看见她,和她安安静静地聊聊天,审讯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那个地方挺安静,还有咖啡喝。
几天后,安以风路过警局,忽然想起她说的话,冲动之下就走了进去。当一个警察听见他说自己来自首的时候,马上翻出他的照片对了又对,比了又比,一脸莫名其妙地将他请进审讯室。他也懒得跟别人废话,直接说:“让那个叫司徒淳的女警来,除了她我不跟任何人谈。”
警察办事还挺痛快的,不足十分钟他想见的人就出现了。
“警衔好像挺高的。”安以风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瞄着她肩膀上的条条花花。他没研究过警衔,只知道她的警衔跟普通的巡警有点儿区别。
“你想交代什么,说吧。”她在他对面坐下,制服完全掩盖了身体的曲线,他却看得血液一阵沸腾。
他指了指摄录机,说:“关掉,不然我一个字都不说。”
她思考了一下,关了摄录机。
“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他问。
“我不久前才调来这个区。”
“这个区出了名的乱,你一个女人来干什么?是为了陈守康的案子吗?”
“是我在审问你。”她的声音波澜不惊,没有一点儿情绪和温度,在他听来却远比那些娇憨的声音更加性感。
“噢!那你问。”他故意笑得很讨人厌,“对你,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想认什么罪?”
他想了半天,问:“你想我认什么罪吧?”
她出去,几分钟后抱来一大摞卷宗放在桌上。
“这么多档案?”
“都是你的!”
“不是吧?”他好奇地拿起一个,照片上是鲜血淋漓的尸体,他迅速合上,不想再看第二眼……“你跟男人上过床吗?”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其实他也没别的意思,他就是好奇而已。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把衣领里的麦克风拿出来,按了一下开关,丢在桌上。
他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女人穿警服如此诱惑人,他真想冲过去把她按在桌上,按着她的双手确定一下她到底有没有过别的男人……“安以风,你再看一眼,我就告你性骚扰。”
他依依不舍地把目光从她起伏的胸口移开,狡辩道:“你有证据吗?”
“你用暗示性的言语挑逗女性,我可以告你性骚扰。”
“如果罪名成立要坐多久的牢?”
“依轻重而定。”
“那强奸呢?”看见她握着笔的手指正在发抖,他实在忍不住笑了,“你的思想别那么复杂,我是在纯粹地跟你探讨法律上的问题。”
“三年到十年不等。”
“噢!”他又把目光转回她身上,然后……他真心地认为,“三年也不是很久。”
“袭警另当别论。”
这他倒真忘了,于是他诚心诚意地说:“谢谢提醒。”
聊了一会儿,安以风发现司徒淳的性格蛮不错的,就算他这么气她,她都没有失态,只有微微泛红的脸显示着她极力压抑的怒火。
“你到底是不是来投案自首的?如果不是,请你出去。”她冷冷地问道。
“当然是了。”他一本一本地翻着卷宗,里面一张张的照片惨不忍睹,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这多起杀人案的嫌疑犯。
“怎么都是杀人?”说实话,看见这些卷宗,他真的觉得自己该被拖出去枪毙,他简直就是个人渣,“有没有小点儿的罪名,比方说非礼啊,强奸什么的。”
她忽然很认真地看着他问道:“你干过吗?”
“没有!”
她抢回卷宗,说:“你可以走了!”
“你别着急,我再看看别的。”他翻开下一本,发现了一个他刚好知道内情的案子,随口说道,“这个可不是我做的。”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都是?”
短暂的诧异后,他马上意识到她的敏锐,换上严肃的态度:“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这个案子的凶手是谁。”
“谁?”
“崎野的太子爷——卓耀。他的手下偷了他的钱后想跑路,他发现后把手下做掉了。”
“你有证据吗?”
“证据?你们警察就是麻烦,事实摆在眼前,非要相信不会说话的证据。”
“不是我信,是法官信。否则你也不会逍遥法外。”
他对她勾了勾手指,小声说:“不如我帮你研究研究那个畜生的案子,怎么样?”
“他的卷宗我不能给你看。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犯过的罪是你的五倍还不止!”她狐疑地看着他。
在道上混的人没人不知道崎野的卓耀嚣张又没品,安以风和韩濯晨早就看卓耀不顺眼了,但雷让不想跟崎野对上,让他们避着点儿,安以风只好忍着。毕竟他不是一个人,如果真的得罪了崎野连雷让都会被拖下水。这次,他能在接近司徒淳的同时给那个畜生添点儿麻烦,当然乐于尽点儿“好市民”的责任。
“要不这样,你把你的电话号码告诉我,我回去打听出什么内幕消息就给你打电话。”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最好是你的私人电话,我不想暴露身份。”
她犹豫了一下,说了一串号码。
他铭记于心。
“今天就聊到这儿吧,你有空尽管请我来喝茶聊天,我很有时间。”他轻松愉快地站起身道。
“对不起,我没时间。”
司徒淳让人把安以风带出警察局。他站在警局门外,看着庄严的办公楼,第一次发现警局的工作环境干净整洁,是个挺不错的约会场所。
回夜总会的路上,安以风在等红灯的时候,又想起司徒淳被气得脸发红还极力隐忍的样子,笑意无法抑制。
他越是回味她被宝蓝色制服包裹得威严冷漠的样子,越是想拥抱她、占有她。这感觉完全不同于最初的怜惜,而是一种潜在的征服欲、占有欲。
他拿出电话,拨通记忆深刻的号码。
“你好!”她礼貌的声音传来。
“嘿!小淳……是我。”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分钟,就在他以为线路故障想要重拨的时候,她说:“什么事?”
“我答应过有内幕消息的时候通知你。”
“你的消息真灵通。你才离开五分钟而已。”
“那当然,别的不敢说,我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线人。”
“……”
他正想研究一下自己的手机是不是有故障,她的声音传来:“有什么消息?说吧。”
“今晚六点,红森林西餐厅见。”为了避免自己被放鸽子,他特意补充了一句,“我记性不好,你要是不来或者迟到,我可能就记不住他们明晚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了。”
此时绿灯刚好亮了,他笑着收起电话,继续开车。
他一边开,一边幻想着他们的第一次“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