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把玩着手里的酒盅,笑着看向了赵亚静,然后说道:
“鼻涕妞,你这话说的可有点虚。咱们得有十多年没见面了,就算是老同学,也早就疏于联络感情了,彼此的关系早就淡了,你感谢我什么啊?”
赵亚静故作凶狠的瞪了一眼叶晨,然后笑着说道:
“也就你敢在我面前口犯,换个人在我面前叫我鼻涕妞,你信不信我大嘴巴子抽他?还能感谢你什么?我小时候啊,脑子不行,学习不好,要不是你始终让我抄作业,考试的时候故意帮我漏题,我小学都毕不了业。”
叶晨笑着一拍自己的脑门,然后搞怪的用尾指挖着鼻孔,学着赵亚静小时候的模样,开口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大茂,考试的时候你把卷子挪一点儿,让我看看,别太自私。”
叶晨惟妙惟俏的表演,给赵亚静逗的眼泪都快要留下来了,她用力的拍了一下叶晨,然后说道:
“讨厌,不带你这样糟践人的。”
几句玩笑拉近了二人之间的关系,两人一边喝酒吃菜,赵亚静一边说道:
“傻茂,你在国营单位,一个月累死累活的,也就赚个二三十块顶天了,回去把工作辞了,来我这儿吧,我一个月保你五百以上。”
赵亚静小学六年一直跟叶晨是同学,她深知别看大家都叫他傻茂,那是因为他性子敦厚,办事实在,真要是论起聪明劲儿来,周遭的那几个发小,哪个都没他脑子够转。再加上叶晨打小就是赵亚静暗恋的对象,她打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主意,想要叶晨可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叶晨撇了一眼赵亚静,一边自顾自的喝酒吃菜,一边说道:
“承蒙您看得起,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我这水平当个工人都勉强,这还是托了哥们儿的关系,所以啊,我就别去坏你好事儿了。打架占地盘儿我虽然是在行,但是我学好了,不想那么厮混一辈子。”
赵亚静一脸无奈的看着叶晨,然后开口解释道:
“我找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做生意,这么跟你说吧,现在长江以北,还停留在大锅饭的时代,可是在广州呢?改革开放的力度很大。
你们这些人想的是吃大锅饭,保住铁饭碗,可是在我们这边,国企根本就没人愿意去,嫌工资太少,都自个儿做买卖。我在这里开了家服装店,每个月至少几千块。怎么着,傻茂?来不来给个痛快话!”
叶晨表面上一脸认真思考的模样,可是在心里,他早就把赵亚静的建议给否了。论起做生意,就算是十个赵亚静,在叶晨面前都不够瞧的,因为在渗透的世界里,叶晨可是东三省最大的倒爷。
赵亚静抛出来的那仨瓜俩枣,也许对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蛮有吸引力,可是在叶晨面前是真的不够瞧,叶晨嫌赚的太少了。思考了半晌,叶晨对着赵亚静回道:
“这样吧,亚静,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呆会儿你留个地址,我要是来广州投奔你,到时候给你拍封电报。”
赵亚静深深地看了眼叶晨,没再继续把话往深了说,她看得出来,叶晨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
叶晨几人来到广州的第一天,好好的在宾馆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狗肠子和二林等人,来到叶晨的房间,询问他今天有什么章程。叶晨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着哥几个说道:
“论起打听消息,不外乎车船店脚牙,其中以拉客的出租车司机消息最灵通。所以啊,今天我带哥几个出去逛逛,但是你们切记,少说多看。”
哥几个自然是满口答应,叶晨这边换了身衣服,就带着几兄弟出了门。众人在宾馆门口,拦了辆在这里趴活的红色丰田出租车,随着汽车发动,看着沿途的街景,哥儿几个瞬间成了话痨:
“我艹,瞧人这儿的门脸,怎么收拾的,真够牛B的。”
“瞧这姐们儿们,一个个细皮嫩肉的,准是喝牛奶长的。”
“这地方的人,穿着真花,也真敢穿,咱们那儿,整个是个素啊。”
“哎,哥们儿,真邪门,连这树都跟北京不一样,还挺经看。”
“这怎么跟电影里香港似的,那都是那个什么灯来着?”
“傻叉,那叫霓虹灯。”
“就他妈你机灵,要不是沾树茂大哥的光,火车怎么走,你丫知道吗?”
几个人里唯独叶晨表现的十分淡然,在几个小弟的眼中,透露着新鲜的东西,后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出租车司机没理会车后座挤着的四个傻叉,而是跟坐在前排的叶晨,攀谈了起来:
“先生,几位是从首都来的啦?”
干出租车司机这一行,眼睛都贼,司机一眼就看得出几人里,叶晨是那个做主的人。叶晨轻笑了两声,然后回道:
“没错,哥几个来这里长长世面。”
“先生哪里发财的啦,头一次来广州的啦?”司机说的话里,咬着半拉舌头。
“头回。”
“做些什么的啦?”
“您看像干什么的?”
司机哂笑了一声,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从内地来的,无非就是带些大头,带回去电视、手表的啦。”
“哦,挺门清。”
“什么叫门清的啦?”
叶晨从兜里掏出包香山,甩出一根儿朝向司机,然后解释道:
“门清就是非常在行,非常清楚的意思,哥们儿,别客气,抽棵烟。”
“不要的啦,我们广州人抽这个。”司机拿出长长的烟,回敬给叶晨。
司机递给叶晨的烟,是金色包装,叶晨一眼就认出了牌子,良友,这是进入我国最早的外烟了,叶晨一直以为是八十年代中期才进来的,没想到现在这边就已经有了。
叶晨接过烟在手背上敲了敲,然后点燃,接着对司机说道:
“听你说话挺对路,当司机的又是本地通,请你吃顿饭啦。”
司机笑了笑,然后对着叶晨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谢谢啦,心意领啦,我还得挣钱。你不知道,我们广州人要拼命地玩儿,拼命地挣钱,钱是老大啦。”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打探出收购光洋的主道,找这些当地的司机,准没错。于是叶晨笑着对司机说道:
“没关系,你一天的收入是多少?我全包了,你看如何?”
司机顿时愣住了,他没想到叶晨居然如此大气,思忖了片刻后,开口回道:
“看你挺直爽的啦,可以随便打听一下,我们这里包车一天五六百,不是吓你,这是真的,广州走在首都的前面啦。”
“行,六百就六百。”叶晨点了点头,直接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沓大团结,点出了六十张,塞到了司机手里,然后说道:
“权当是交个朋友了,吃个饭,喝个小酒,顺便讲讲这儿的风土人情,聊聊现在热门的生意,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司机没想到叶晨办事居然这么大气,一竖大拇指,赞叹的说道:
“按你们北京人讲话,局气,我喜欢的啦,只要你看得上我,成交。”
酒桌上,酒菜上齐,司机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
“我这个行当接触人多,对你们北京人早有接触,首都的人说话都大,见的世面也不少,可一到了广州就傻了。别乐,你们的口语我正儿八经地知道几句。
这几年,广州变化相当大,取决于什么呢?风,什么风?港澳那边传过来的风。你们想必也知道,广州地处三江汇合处,濒临南海,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南方的重要门户。
现在正册有些松动,更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冲击的便是首当其冲了,都说你们北京人对这些东西最敏感,不知看出名堂没有?没事吃饱了撑的打架的时代已经过去,大家都在渴望好的幸福生活。
物质基础是很重要的,于是,人们便开动聪明智慧的头脑,在禁区中偷摸干着,有了甜头,就有胆大的,什么事都是有开先河的,才会有跟进的。”
叶晨对于司机云山雾罩的说辞不感冒,这些东西糊弄一下初进城的人还行,他直接一针见血的问道:
“哥们儿,请你来可不是听你上课的,想必哥几个干什么的你也看出来了,咱能直入主题吗?”
被叶晨敲打了几句,司机讪讪的说道:
“别急嘛,正要说的啦,你知道福建吗?”
叶晨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司机回道:
“知道,俗称‘八闽’,地处东南沿海,溪流纵横,群山叠嶂,素有‘东南山国’之称,千百年来,因中原的汉人为避战乱陆续南迁,与土著古越族人相融合,形成独特的闽文化,与宝岛隔海相望。”
司机赞叹的看着叶晨,然后开口说道:
“皇城之下有能人,您所言不差。两岸商人的交易,开始相处于以货易货的原始阶段,大陆这一边用药材、黄酒兑换那边的布匹、电器、手表。
上面为了打破两岸交流的僵局,对小规模的民间走私采取了默认的态度,不知何故,也不知何时,更不知何人,反正就是大陆的鱼商用银元和对方交易,而且势力很猛,交易频繁和加剧,这也是内地人带着光洋来这边的最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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