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璃你不可以自暴自弃,你爹娘去世了,别有洞天阁毁了,云衾不在了,你还有责任,还有他们为你留下生的期望!朋友的背判,刀枪剑戟的洗涤,恩仇如山,都不算什么,无论你将背负什么,我与你共进退,无论你闯出多大的祸,有我替你承担,你可听见?现在只要一点站起来的勇气,你,害怕吗?”
她深深凝望着他,久久不语......
“走吧,为了莫邪姑娘,如今的他变得越来越强大了。”
不远处,巍然而立的杜寒一眉眼间尽是欣慰之色。
“泷璃,你一定要重新站起来。”
青从阙合手祈祷。
大雪纷纷扬扬飘洒,片片雪花各有各的姿态,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坠落,天地间皓然一色,寂静,悠远。
莫邪泷璃与青从阙撑着伞走在的雪道上,眼前是亘古的冰峰,延绵千里,洌洌的白雪,飞入琼川。
“我忽然想到一句诗,沧桑轮回萦转,我自岿然尔横。泷璃,是否些许应景。”
青从阙目光熠熠。
莫邪泷璃怎会不知她的深意和良苦用心,自唇边漾起一抹淡静的笑。
青从阙扔开伞,上前拥抱她:
“泷璃这世间有无数的悲欢离合与爱恨纠葛,死亡是劫数亦是解脱,活着才是最难。我不愿见你再颓废折磨自己,为了艰难活着的人,才要好好活下去。你不清醒一日,我们陪你一日,你不清醒一世,我们陪你一世。”
她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莫邪泷璃轻靠在青从阙肩上,眼看手中的伞飘落在地,乘着风旋转几圈消失不见。她怅然若失地注视着一切的风卷雪落,眼泪滑过脸庞,而后轻声说道:
“云衾,姐姐在这里送你一程。”
翌日,杜寒一引路,四人历经曲折蜿蜒的山道,登上长白雪岭之巅。
眼前的皑皑雪顶霍然开阔,平坦的山之巅上有一拱石门,那门历经沧桑,痕迹斑驳,只见四个大字巍然屹立---天息镜湖。
杜寒一并不言语,默默带着他们走进石门之中,石门内另有一方天地,晶莹剔透的寒冰围着一潭碧水而生,寒冰有数十丈高,姣姣耸立,形成一个天然的密闭空间,碧湖中升腾起白茫茫的水气,犹如琼楼仙境。
杜寒一神情肃穆:
“天息镜湖加之来善寺内功心法,只要你摒弃杂念,控制心魔,承受住这千年寒冰彻骨,你将是从天息镜湖走出去,驱渡成功的第二人。”
莫邪泷璃目色沉静,凝望着寒气逼人的碧湖。
“只站在这里就感觉冰冷彻骨,她内力不足,置身其中要如何抵御寒气。”
祝鼎飞不忍。
“天息镜湖地处整条山脉最高点最居中,汲取长白雪岭千年灵气,也汲取它的千年的冰寒,故才能压制驱渡魔性,她必须踏出这一步。”
杜寒一坚定地说。
“我去。”
莫邪泷璃双眸如水。
“你们先下山。”
祝鼎飞望了望杜寒一。
“先每日两个时辰,再慢慢递增吧。”
杜寒一说完毅然走出石门。
“别担心。”
莫邪泷璃看着依依不舍的青从阙,淡然而笑。
青从阙缓缓点点头:
“我回去给你准备热水、衣服。”
祝鼎飞握住莫邪泷璃的手:
“着单衣进去,我陪你。”
“你不用入湖。”她阻拦他。
“这第一步,我必定要与你一起走过,放心,这寒气伤不了我。”
祝鼎飞脱下外衣放在一旁,说罢径直走入湖中。
莫邪泷璃看着他的背影,缓缓下水,脚下传来的寒冰刺骨,还是让她忍不住发抖,随即全身如同满满灌入了寒冰一般,贯彻心脾与四肢,直入头顶。
他握住她的手向湖心走去,站定后:
“我先渡一些内力给你,待会儿你切记慢慢调息。”
“你,没事吧?”
由于骤冷,她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
“是在关心我。”
他嘴角微扬,低下头黑眸灼然凝视她,开始给她输送内力。
莫邪泷璃星眸微垂,双唇发白,全身颤颤发抖。
“还可以坚持吗?”
他不时地问她。
“我可以坚持。”
只见她紧咬嘴唇,寒气潆绕,黑发上已是厚厚的霜花,浓密的羽睫也覆上一层薄薄的冰晶,微微颤动。
他撤回掌,把她拥在怀里:
“我在呢。”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是她听过最动听最美好的诺言,她内心无比安定。
“明日开始我教你修习内功心法配合,你就不会那么冷了。”杜寒一告诉他,这第一天甚是难熬,他怕她坚持不住,引她说话,“我倒是想问问你,那晚在城南客栈,你说的话是何意思,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我有吗。”
她避开他的眼,终于慢慢感到似乎不那么寒冷彻骨了。
“你没有嘛,你说不想与我再有任何瓜葛,说你的师兄与你自小一起长大,心意相通。”
圈住她的手收得更紧了。
“那你还回来救我?”
此刻碧水映衬,寒冰蕴色,她的双眸分外清冽。
“是啊,我为何管不住自己的心,要再去找你呢。答案是,我亦是凡胎**,不是圣人,不是神,只是一个坠入情网,不能自拔的平凡人。”
回应她的是一双深邃如海,寂寞似冰的漆黑眼眸。
她明白,自己的绝望因他慢慢融化,生的希望因他重新燃起,他总是默默付出,无怨无悔,也为了自己伤痕累累。
“倘若有一天我终是要负了你,不如抽刀断水,让你另寻一片海阔天空。”
她目色沉静如怡。
“我竟糊涂一时,被你骗了。”额头相贴,他闭上双眸,笑意渐深,“傻瓜,我的斗转星移,我的海阔天空,从来都只是你。”
时间缓慢而过,两个时辰已到,祝鼎飞抱着莫邪泷璃走出湖心,细致地为她穿上外衣,披上披风,自己才去拿衣裳。
青从阙跑进来,又是拿手炉,又是加厚衾,忧心不已。
杜寒一此时也走进来,面色凝重:
“你可还受得了?”
“无碍。”
祝鼎飞淡淡回道。
莫邪泷璃骤然出湖,身体极端不适应,昏昏沉沉就向后跌去,祝鼎飞飞快地接住她,搂在怀中。
“我没事。”
莫邪泷璃双眸惺忪,面色如雪。
杜寒一连忙上前把脉:
“这第一天算是熬过来了,快快下山吧。”
说完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房内热气腾腾,莫邪泷璃沐浴后,头上只插一枝白色玉钗,黑发倾泄,分外静逸,正喝着杜寒一配制的汤药。
“极苦吧。”青从阙皱了皱眉,“杜师兄的药总是比寻常人的苦三分,远远地就能闻到了。”
莫邪泷璃已慢慢缓和过来,莞尔道:
“哪有药是不苦的。”
“曾经有一个人熬的药就是不苦的,他就是降灵,每次不知他放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花啊果啊,药竟然十分易入口了。”
青从阙的面色中有淡淡忧伤。
“上次监斩台上的那个栗色长发男子?”
莫邪泷璃回忆道。
“是他,所有人都不明其因,来善寺师伯仙逝的前一夜为何要将他逐出来善寺?他却成了这般模样。”
青从阙语气感伤。
“降灵......”
莫邪泷璃念着这个名字---记住了,我是降灵!我是降灵!记住了!记住了......
这句话在她脑海深处反复翻腾,她慢慢双眸迷离,头晕目眩,记忆冲撞。
“怎么了?泷璃。”
青从阙发觉她的异样,立即点了她的神关穴。
“我刚才看见了许多陌生的画面。”
莫邪泷璃清醒,额头尽是细密的汗珠。
“兴许是你今天才入天息镜湖,身体不适,刚刚我点了你的痛穴你就清醒了。”
青从阙安慰道。
“姐姐以后定趁我刚发作时赶快制止我,我决不能伤害你们。”
想想刚才自己的状况,她心里还是很后怕,万万不能再入魔境,否则他们三人的处境岌岌可危。
“别担心,你的身体会一日好过一日。”青从阙笑眼吟吟,美目流盼,“晚膳我陪你在房中用,敖飘和天心来了,带了大批随身物品,他们有得忙了,我们正好静享一下我们的时光。”
“姐姐放心,我不会再像前几日那样了。”
莫邪泷璃露出了久违的粲然笑容。
“我放心。”青从阙握着她的手。
大都宁安街子夜
慕星痕、莫邪文暄、莫邪平威飒飒而立,截住灰衣男子的去路。
那灰衣男子眉宇急蹙,声音暗沉:
“费某行走江湖,早知有此一劫。”
“你错了,人在江湖,可选择一条光明正大的路一探到底,但若走得是一条阴诡之路,横死街头,早已注定。”
月色下,慕星痕的眼冷峻异常,手中的剑刃承载着冷冷的寒光。
“受死吧!”莫邪文暄与莫邪平威赫然跃起,疾驰的剑披荆斩棘而来,嚯嚯然劈开两道剑芒。
毒医拔剑点地而起,右手一挥,刺目的光芒横掠而出,光芒之下那眼色极其狠戾。
慕星痕驱剑上前,趁势逼近,三人连连再攻。
疾剑如雷,三人异常犀利的气势胜于剑招,那非死即亡的压迫感让毒医身临其境地感到死亡气息的恐惧。
只顷刻间,毒医挫败地单膝跪地,双手双腿有数道剑伤,双眼愕然。
“地鳌厅中箩藏花毒可是你下的,蟠宇楼蓝蝎隐毒可是你下的,永州小庙女子中的毒可是你下的,玉练山石魂之毒可是你下的!那么,今日你死得不算冤枉。”
慕星痕的声音空寂犀利。
自上而下的一道剑芒闪射,毒医应声倒地,却是瞪着空茫的双眼,目眦尽裂。
“娘,今夜大仇得报。”
莫邪平威悲怆地喊出一声。
“师娘,您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
慕星痕仰头向月。
“我们走吧。”
莫邪文暄闭目收剑,剑眉紧锁。
三人同时回首望着清冷萧寂的街道---
他们曾守望相护在这里厮杀拼搏、几经生死,也在这里痛失云衾、割舍泷璃,今夜是离开的时候了。
“传信予商枢议枢的暗哨,即日起开始蛰伏,静待复苏。”
慕星痕收回视线,毅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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